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猛龍威鳳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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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郵州對他來說,是全然陌生的,但在途中向旅客打聽了不少各地風土人情,腦海中已有些少許輪廊。 官道從北門入城,城外形成市街,雖然沒有西門外的市街碼頭區繁榮,仍具有相當規模。 他在地藏庵大街落店,準備到西門漕河碼頭區打聽消息,在北門外落店,不會引入注意。 來福老店是北門外規模最大的旅舍,但不夠高級,旅客品流複雜。 地藏庵附近,也是藏龍臥虎的問題地區,是江湖三教九流混食者的狩獵場,要什麼有什麼,也是巡捕們最感頭疼的治安不良地帶。 這是說,在來福老店附近打聽消息,有錢就有人供給,有勢也可用手段脅迫地頭蛇合作。 但他必須到碼頭區打聽,因為兇魔們是乘私有的船隻溜之大吉的,除非他們的船不在高郵靠岸,不然一定可以獲得一些線索。 他在鈔關應卯了好些時日,可說已混成潑字號大爺人物了,對江湖門道雖不算精,但也有門有道可以充場面。 加上他老爹不時將早年闖道,稱雄道霸的一些經驗見聞灌輸,說他已是半個江湖人並非誇張,足以在龍蛇混雜的問題地區充充場面。 地藏庵位於城外的市街。自然而然地形成龍蛇混雜的公眾活動場面,尤其是近官道的一段市肆林立,茶坊酒肆旅舍都是龍蛇混跡的地方,夜市一開,比白天熱鬧三倍,可以媲美兩座水碼頭(漕河碼頭與鹽河碼頭)。 落店梳洗停當,他在街上走了一圈,看了各處的活動場所,心知肚明知道該在何處找人討消息。 城門關閉後,華燈初上,他在一家酒肆晚膳,暗中留了心,跟蹤五個潑皮,進入一條小巷。 人算虎,虎亦算人,他畢竟是外地旅客,自以為精明。卻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比得上佔了天時地利人和的當地混世大爺精明? 他外表所露的氣質風標,怎能逃得過地老鼠的耳目? 他如果不跟蹤,潑棍們是不會注意他的。 即使注意,也會把他看成外地過境的肥羊財神爺而已。 他一跟蹤,便引起潑皮的警覺。 他在寶應處理客船的糾紛,救了被打得半死的江寧雙豪和太平一霸,將船護送到寶應報案,他在船靠岸時便悄悄溜之大吉,避免被留住打官司,因此耽擱了兩天。 寶就距高郵僅一百二十里,消息早已傳抵高郵。 當然,傳來的消息是不實的,人言人殊,誇張失實添油加醬,活報應成了一個力拔山兮的再世霸王,頭如巴斗眼似銅鈴,不然哪能一口氣搏殺潮水般的悍匪? 目前的他,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再世霸王,沒有人知道他是老幾,絕不可能是那個揮刀氣吞河嶽的活報應。 更不可能有人聯想,把他與淮安的要命無常混在一起。 那位擊潰陰陽雙怪,戲弄百毒天尊、魔手無常的要命無常,是描了鬼臉的人,大概也像傳說中的白無常一樣,高大猙獰極為可怕。 強龍不壓地頭蛇,過往的江湖風雲人物,最好與地頭蛇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平衡局面,以免龍游淺水虎落平陽。 一旦影響了地頭蛇的權益,很可能在陰溝裏翻船,可知地頭蛇們,並不是真的害怕強龍。 他在陌生的地方跟蹤,犯了當地龍蛇的大忌。 他畢竟缺乏實際的經驗,並沒發覺警兆。 小街行人不多,不時有幾家住宅懸有門燈,但相當幽暗,至少不必提燈籠照路。 五個潑皮一面走,一面大聲談笑,葷話滿嘴,談的都是在賭坊妓宿所發生的得意事。 彭剛在三十餘步後亦步亦趨,要跟到這些人的落腳處再作打算。 迎面來了兩個醉漢,跌跌撞撞迎面而來。 五個潑皮不理會醉鬼,居然好心地讓路。 彭剛的身後不遠處,也有三個穿兩截貧民裝的中年人,一面低聲談笑一面走,像三個下工返家的工匠,挽肩搭背講悄悄話,似乎所談的也是有關風月的事,腳下比彭剛稍快些,逐漸拉近距離。 兩個醉鬼到了彭剛對面,突然四手一張擋住去路。 「少年……人。」右面那位留了白花鬍子的老醉鬼,夾著舌頭含糊地向他叫道:「對酒當……當歌,人……人生幾……幾何……」 「他娘的!你這老醉貓還有幾分學問呢!」他笑罵,向街旁迴避:「可別摔斷了老骨頭,好好看路。」 兩個老醉鬼跌跌撞撞跟著他移動,仍然擋住他的去路。 後面三位行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加快接近他身後。 「老漢我眼……眼睛沒……沒老花……」仍然是那位老醉鬼發話:「我……我們已經沒……沒有酒錢。少年人,敬……敬老尊賢是……是美德,請……請老漢喝……喝兩壺,老漢……」 「你還能喝?不醉死你才有鬼。」他笑不出來,老醉貓顯然要敲竹槓:「我不想打害死人的官司。」 「你……你一定要請。」 「不請不請。」 「我是當真的,不……不請就……就大叫……你搶劫老……老漢……」 「他娘的!你還會訛詐放潑呢!」 片刻的胡纏,後面三個人到了。 「喂!老酒鬼,不要藉酒裝瘋,想找死不要死在街上呀!」三個人搶出,爭相勸架拉開兩個老酒鬼。 老酒鬼當然不願意,更不願承認喝醉,少不了拉拉扯扯,鬼叫胡鬧,三個人對付兩個老醉漢的確有困難,即使醉漢上了年紀。 彭剛不得不出手相助,畢竟事故因他而起,六個人拉拉扯扯擠成一團,費了好些工夫,才將兩個醉鬼拉開,扶至街邊坐下,一坐下兩個老酒鬼就躺下了,隨即傳出鼾聲,酒臭薰鼻。 「這一副德行!」彭剛苦笑。「得通知他們家人,以免……」 「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名中年人說:「天氣熱,睡街邊反而比睡屋子裏安逸。」 「這種時節在屋外睡的人多得很呢!」另一中年人嘀咕著領先舉步。 彭剛也舉步,前面的五個潑皮,正轉入前面的小巷,他必須趕兩步跟上。 他腳下加快,超越先走幾步的三個中年人。 超越兩步、三步……突然眼前發黑,腳下一虛一軟,向前急走兩步,幾乎摔倒。 感覺中,身後三個中年人爭相上前相扶。 他不能拒絕相助的好意,想拒絕也力不從心。一陣暈眩感浪潮似的襲到,他向前再次栽出。 不等他用意識穩下馬步,已被兩個人擒住雙臂制住了,然後腦袋挨了一擊,立即失去知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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