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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終於,幫就走了樣,成了有組織,有武力、有閒人,需要爭名奪利以壯大的組合。

  直至明末清初,門派幫會林立,天下大亂。

  把大明皇朝中葉,看成門派幫會的發韌期,大概不會太離譜。有人把歷史扯至漢代的黃巾,或者東晉的白蓮會,似乎有根有據,只有留待史家去查證了。

  有些江湖朋友,聽說過一個叫冥鑒門的極神秘組織。

  鑒,意指鏡子;冥鑒,意指陰司的孽鏡。

  這個冥鑒門,到底是哪一類的組織,誰也不知道,也沒發現該門的人公開活動,只知是傳聞中的組織,似乎對任何人也沒造成威脅,也就甚少引人注意。

  四海狂鷹的尚義門,可就是旗幟鮮明宗旨響亮的組合,尚義兩字,就具有振奮人心的魅力。至於是否真的名實相副,見仁見智認定上難免有所爭議了。

  天下各處通都大邑,水陸交通中樞大埠,鐵定會有門、派、幫、會,建立各種明的暗的山門堂號。尚義門在淮安並沒建正式的山門,但卻有尊奉尚義門旗號的地方性大爺。

  淮安正是水陸交通中樞大埠。淮泗城隍朱世標,就是淮安泗州一帶的地方性大爺級人物。在家叫字號,出外叫旗號;有了字號旗號,才能在牛鬼蛇神中擁有自己爭名奪利的地位和聲望。

  淮泗城隍替尚義門門主的兒子跑腿,理所當然,淮安地區的龍蛇,毫無疑問全力協助。黃自然是清江浦鎮茂源棧的伙計,算是大半個本地人,對本地的龍蛇,當然有深入的瞭解。

  一頭猛獸,必定熟悉勢力範圍的狀況。

  他就是一頭猛獸,熟悉獵區的一切,因此一看到本鎮的風頭人物,綽號稱大河蛟的曹大蛟曹三爺,便知道這位仁兄將有所行動了。

  大河蛟並不認識他,一個棧號小伙計平常得很,他在清江浦鎮露面的時日並不多,大多數時日在外地奔忙,曹三爺那知道他是老幾?

  大河蛟是繞縣城向南走的,那是到甘羅故城的大道,經淮陰故城與至府城的大官道會合,大道就在漕河西岸大堤下,陸路的商旅絡繹於途。

  甘羅故城與淮陰故城,位於清河縣城東南四里與五里,早已滄海桑田成為廢墟麥地,目下是一處小小的歇腳站,僅有三四十戶人家,建有一座頗為美觀的五里亭。

  他不動聲色,遠遠地盯著大河蛟的背影。

  必須跟遠些,因為大河蛟後面,有兩個扮成鄉民的同伴,負責跟在五六十步外策應。

  他已經知道江四少爺的底細,對桃花三娘子一群人的底細還沒摸清。知己知彼,有摸清的必要。

  江四少爺那些人在客店落腳,不用查也不難摸清概況。桃花三娘子一群妖孽躲在暗處,必須加以留意。

  歇腳亭就在村口,亭內有一位劍眉虎目,英俊高大的年輕書生,頭上居然戴了儒巾,青衫寬大頗合身分氣質,佩了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坐在亭中的排凳上歇息。

  一旁是一位挑了行囊箱籠的老僕,年近花甲老眼朦朧,偌大年紀挑了箱籠走長途,這位書生委實不體恤老人,在這一帶乘船,又方便又省事。

  南面的村子裏,迎有兩位旅客向外走,是兩位姑娘,各乘了一頭小草驢。

  走在前面的梳三丫髻少女,眉目如畫年約二八芳華,穿了兩截花衫褲,一雙靈活俏皮的大眼亮晶晶,驢墊後有一隻大包裹,顯然也是旅客。

  後一騎的小姑娘約小一兩歲,梳雙丫髻,那是代表侍女奴婢的髮式,同樣清秀,稚容未褪,也長了一雙靈活的明眸,也攜有馬包,是少女的侍女,錯不了。

  姑娘們騎草驢而沒有驢夫照料,十分危險,要是恰好碰上路旁田野中,有放野的叫驢(公驢),那就麻煩大了,保證會是一場大災難,連叫帶咬加上霸王硬上弓,草驢(母驢)背上的姑娘們能不出危險?

  這兩位小姑娘一定不在乎危險,她們的行李卷都附繫著長劍,腰間有精製的百寶囊、荷包,誰家的叫驢敢撒野,很可能被她們拔劍宰了,做神仙肉大快朵頤。

  北面的大河蛟,也到了相等的距離,不約而同向歇腳亭接近。

  他前面的兩個人一男一女,已經到了亭前。男的粗壯雄偉,女的春衫長裙一身寶藍,極為耀眼亮麗,美麗的臉龐紅馥白嫩,水汪汪的媚目綻放著青春的活力神采,有意無意中流露出動人的妖氣媚態。

  女的是桃花三娘子的同伴,綽號叫離魂奼女。

  兩人扭頭瞥了不遠處跟來的大河蛟一眼,目光轉入涼亭,落在年輕英俊的書生身上。

  書生也在打量他們,注意力先放在他們的佩劍,然後目光投注在離魂奼女胡蜂似的誇張胴體上,炯炯目光湧現激賞的神采,自得其樂自我陶醉地微笑頷首,像在向離魂奼女眉目傳情。

  離魂奼女確是向書生眉目傳情,水汪汪的媚目在書生的渾身上下轉,臉上的笑意極為動人,毫不掩飾欣賞英俊雄壯大男人的心態。

  有些女人即使扮成公主,也沒有一分半分高貴矜持的氣質。離魂奼女穿了淑女衣裙,就是不像淑女。

  兩人不走了,似乎覺得書生在向他們暗示些什麼訊息,很可能是敵意,預先在這裏等候他們。

  離魂奼女向男同伴一打眼色,向亭中走。

  「奇怪!你怎麼可能知道,我們把你們誘到這條路上來。」精壯大漢往事拄下一站,向書生冷冷地說:「而能先在前途攔裁,可能嗎?你們真有未卜先知的神仙,替你們護法?」

  「咦!你這傢伙胡說些什麼?」書生劍眉一挑,有點不說:「你是什麼人?我認識你嗎?」

  「在下無憂劍客關威……」

  「哦!原來閣下是名動天下,在江湖風雲了十年,目下仍是江湖十大劍客之一,據說劍術超群的無憂劍客關老兄。很好,很好,幸會。」書生欣然站起,臉上有怪怪的笑意,目光落在離魂奼女的高聳酥胸上,再沿中線往下瞄:「這位美如天仙的俏佳人,也定然是江湖上有名氣的女英雌了,請問芳名。」

  話說得帶邪味,流露的神色也帶邪味。口氣不對,不像是預先等候在此的仇家。

  「你說很好很好是什麼意思?」無憂劍客心中有氣,居然不醒悟:「你又是什麼驚世的人物。」

  「哈哈!在下不是什麼人物,仗劍聞道揚名立萬僅兩年左右,總算闖出一點點局面。我,無情劍客周天豪。你無憂我無情,總算碰在一起了,看看誰的劍利,對我很好,對你恐怕不太好。」

  「咦!你……」

  「哈哈哈……」無情劍客用狂笑打斷對方的話:「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換舊人,他娘的!你們這些高手名宿,有名有利風光了十幾二十年,仍不想見好即收,不願放棄既得的名利,不讓年輕人出頭。所以像我這種年輕人,如想出人頭地,唯一的辦法是替你們在江湖除名,後生晚輩才能取而代之。我要向你單跳,不管你是否願意,看無憂無情哪一把劍利,你不會貪生怕死拒絕?咱們亭外見,在下領教高明。」

  「且慢!」離魂奼女擋在亭口,不讓無情劍客出亭:「無情劍客,這是犯忌的事。老實說,憑聲望地位,你還沒有資格向無憂劍客要求單挑。大劍客,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打倒他,以抬高我的身價,簡單明瞭。姑娘貴姓?芳名尚請見告。」

  「這……」

  「在下是第二次請教芳名了。呵呵!姑娘大概不是名家高手,在武林沒有地位,在江湖也混不開,所以心虛不敢亮名號。放心啦!我不會對我喜歡的女人無禮。而且就算把老、中、新三代江湖四女傑打倒,也不會增加我的聲望。你羞於啟齒通名號,很可能是新一代的江湖四女傑之一。我允許你和你的同伴聯手,希望無憂劍客不是浪得虛名的膽小鬼。」

  這位劍客的話句句傷人,誰也受不了。

  「我是離魂奼女羅惠英,既不是新一代的女傑,更不配稱風雲人物,但也不至於怕通名,怕失敗了臉上無光。」離魂奼女用諷刺的口吻說:「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知道你一定很了不起,你的野心不妨先收斂。我並不反對年輕人打倒高手名宿揚名立萬,畢竟老的不去,新的不來,這種事故平凡得很。周天豪,你也想把我從江湖除名?」

  「江湖沒有長青樹。」無情劍客傲然地說:「玩命是年輕人的特權。羅姑娘,你還年輕,離魂奼女成名迄今還不到五年,你不是我打倒的對象;而且,我喜歡你。退到一邊去,好嗎?」

  「唷!你說的話曖昧,可是毫無情趣。你聽我說……」離魂奼女的嗓音嗲嗲地,笑得媚媚柔柔,但明亮水汪的媚目,卻湧發一種詭異的光芒。

  人影近身,快逾電光一閃。

  「噼啪!」耳光聲清脆,離魂奼女的話被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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