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龍驤奇士 | 上頁 下頁
一〇


  「在下不用打聽。」

  「你傷了胡某,便會付出代價。」

  「不見得。」

  「從三天前開始,許大爺已著手清查城內城外的姓高的人家,按圖盤問,不久可查出你的底細,也許你的家小已經被大爺弄到手了,傷了我,你的家小便得補償。」

  高翔心中一跳,收了鐵尺,厲聲道:「在下已經表明態度,許老二的死與我無關……」

  「你向衙門裏分辯才有用。」

  「你聽了,在下的家小如果不在家,我不管是誰搗的鬼,是誰所為,誰便得付出可怕的代價。」

  「你嚇不倒人,家有家規,國有國法。」

  「不是嚇你,在下是當真的。」

  「金陵三劍客不怕任何威脅。」

  「你等著瞧好了。在下的家小如有三長兩短,南京城裏城外,必將雞飛狗走,鬼哭神嚎。」

  「那就等著瞧好了。」

  「你給我滾!去告訴金陵三劍客,抓兇手他可以到慈姥山去抓,抓在下的家小,他將自食其果。滾!」

  狂劍踉蹌而遁,臨行厲聲道:「小狗!後會有期,你是走不掉的。」

  「在下不致於走。」

  「除了自首,你沒有任何希望。」狂劍說完,撒腿便跑,急如喪家之犬。

  高翔不再計較,心懸家中的安危,發瘋般奔向城門。

  從儀鳳門回到三山門,遠著呢!

  三山門的門檻高兩尺,長兩丈,似鐵非鐵,似石非石,據說是三寶太監從外國帶回來的貢品,叫子午石。

  遠遠地,他看到一個人站在城門檻向他招手。他腳下一緊,相距五六丈,那人低叫道:「不要回去,尊府已被封,伯父母已抓走了。」

  「什麼?什麼人抓去的?」他心向下沉,切齒問。

  「三劍客的老大,風雷劍客曹一元。」

  ▼第二章 大鬧酒樓

  在南京,豪門貴族太多,除了中山王之外,其他的人算不了什麼;但在江湖人來說,金陵曹家是了不起的武林世家。雖則南京現在已不叫金陵,但大多數的人皆稱金陵而不叫南京。

  豪門子弟喜愛走馬探花,江湖人則喜歡技擊搏鬥爭強好勝,在南京論劍術,金陵三劍客可說穩坐三把交椅的高手。

  金陵三劍客中,最差勁的是擒龍客許二爺,最高明的是許二爺的胞弟摘星手許嘉祥。

  最可敬的當然是三劍客之首風雷劍客曹一元,也以這位曹大爺最重江湖道義。

  曹大爺為人疏財仗義慷慨好客,名不虛傳,江湖朋友對金陵曹家,可說是無人不知。老二摘星手則交遊廣闊,三教九流中都有他的朋友,而且頗獲人緣,江湖朋友對他頗不陌生。

  許二爺慘死慈姥山,同行的四位伴當生死不明。這件事本來就不平凡,鬧了個滿城風雨,再加上從慈姥山回來的人昏了頭,將這件事大加渲染,把高翔說成千真萬確活生生的兇手,把形勢鬧得更嚴重,更棘手。沒有人肯冷靜思量,沒有人肯平心靜氣追查可疑線索,更沒有人去分析其中細節是否合乎情理,終於把這件竊案鬧得更複雜,更棘手。

  竊案毫無線索,因此所有注意力,皆集中到許二爺慘死慈姥山這件事上來。許二爺本來是因訪查竊案的線索而身死的,也只有從這件慘案上著手,方能查個水落石出,難怪曹大爺小題大作,一得到消息便不顧一切,先下手為強,不經過官府,擅自逮捕高翔全家歸案。

  事情鬧大了,暴風雨終於降臨。

  高翔還是個十八歲的大孩子,年輕氣盛,少不更事,正是血氣方剛的最危險年齡,外界所加的壓力愈大,反抗愈為強烈,火來了哪管他是利是害?假使不是他出身書香世家,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曹家的宅院佔地甚廣,位於西郊蟠里駐馬坡旁,是連棟四合院式的樓房,兩廂有園,後有水榭,共有三十餘棟大小房舍。

  在應天府府衙西街鬧區,曹大爺設了一間金陵酒樓。這座店只有兩層,可是相當出色,往來的食客,以江湖朋友佔了多數。而這前來光顧的江湖朋友,大多數是來自龍江關碼頭的旅客,入暮時分,也就是生意最旺,人客最多的時光。

  黃昏降臨,掌燈時分。

  金陵酒樓食客如雲,誰也沒留意旁人是張三還是李四。二樓人聲嘈雜,幾乎滿座,十餘名伙計,似乎有點照顧不來,猜拳鬧酒嘩笑聲此起彼落,豪放的笑聲震耳,似乎這兒並非進食的地方,而是一處市集。

  樓梯登登響,上來了一個年輕食客。高大、健壯、玉面朱唇、劍眉虎目,在英氣勃勃中,略帶三分秀氣。青直裰、青綢燈籠褲、快靴、懷中未帶防身傢伙。一頭烏黑光亮的頭髮,草草挽了一個道士髻。看外表穿著,他是江湖人;看器宇風標,卻沒有半點江湖味。

  開店的招子雪亮,迎客的兩名伙計一見他便手中一跳,暗暗嘀咕:「這人不等閒,八成是王侯門逃出來鬼混,找樂尋歡的小少爺,得好好伺候,這種人怠慢不得。」

  機靈的店伙上前打拱作揖,含笑招呼道:「公子爺移玉雅座,請隨小的來。」

  食廳寬大,兩行大柱把廳分為三部分,左右另上活動的屏風便成為兩廂,便於伴同女眷前來的食客。

  「不要雅座,給大爺在中間清出一副桌面!」青年人大聲說。

  店伙一怔,中間已經滿座,總不能將原來的食客往外請,賠笑道:「公子爺請包涵一二,中間已經……」

  「大爺自己去找。」青年人一面說,一面推開店伙向中間走去。

  青年人是高翔,他今晚找曹大爺的晦氣來了。

  他存心生事,人多更妙。

  中間那桌有四名食客,天氣熱,四人皆敞開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一條腿擱在長凳的一端,桌上杯盤狼藉,湯湯水水流滿一桌面,一看這副德行,便知不是什麼上流人物;金陵酒樓也不是招待上流人物的地方。

  他往桌邊一站,劍眉一軒,盯著上首那位仁兄的臉面,嘿嘿一笑。

  店伙一看不對,悄悄溜走,趕快去請掌櫃的。

  大漢左手端著一碗酒,右手的筷子擱在肉盆子裏,正想挾起一塊紅燒肉,發覺來了不速之客,先是一怔,接著怒容爬上了臉面,腦袋一歪,輕蔑地睥睨著對方,然後誇張地上下打量高翔全身上下,口中嘖了兩聲。

  高翔冷冷一笑,等候機會發作。他涉世未深,不知主動挑釁。大漢用筷子向他一指,扭頭向同伴桀桀笑,輕浮地聳聳肩,怪腔怪調地間:「諸位賢弟,你們看到了麼?」

  「大哥看到了什麼?」一名額有刀疤的大漢怪腔怪調地問。

  「看這位老兒像不像賣唱的閨女?」

  「哈哈哈哈……」全桌人皆哄笑起來。

  幾乎全樓食客皆被笑聲所吸引,店伙們暗暗叫苦。

  高翔抱肘而立,仍在等。

  「太高大了,如果是賣唱的粉頭,老天,未免倒盡了胃口。」另一名大漢用大嗓門怪叫,咕嚕喝乾了杯中酒,仍在怪笑。

  高翔不動聲色,不慍不怒。

  「哈哈哈哈!」全樓的食客皆笑不可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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