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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他在等待,等待事故發生。

  躲在客棧裏白天不會發生事故,等於是與外界斷絕往來又聾又瞎,必須外出走動,才能吸引有心人的注意,瞭解到底有多少龍蛇在他附近出沒。

  兩人出現在南關的如意茶坊,在涼棚內愜意地品茗。天氣炎熱,涼棚外圍槐樹成蔭可以納涼,消去不少暑氣,是消閒的好地方。茶客不少,有幾桌聚了一些閒人聊天,有些人在下棋,有些在高談闊論,談笑風生。

  為防意外,他倆必須帶兵刃,刀劍皆隱藏在長衫內,長衫寬大,外表不易看出形跡。

  唐青松手中,掂弄著新打製的怪形短戟。其實根本不像兵刃,倒像附有鉤的鐵棒,鋒尖是鈍錐不能刺傷人。本來戟的十字形橫擊鋒是直的,一端是圓柱形,用來撞擊一端磨尖開鋒,可像釘子一樣橫擊楔入人體。他改為雙鉤形,整個戟頭有七成像箭頭。因此持在手中,不會犯禁被當成兵器處罪;在城內擔帶刀劍是犯禁的。

  這玩意全重三斤十兩,打在人體上可造成嚴重傷害。前面的戟尖純錐如果用上真力,同樣可以刺入人體。被兩面的雙鉤勾住,災情更是慘重,有手鉤的功能。

  短戟擱在茶桌上,奇形怪狀引人好奇注目,達到宣示武力的目的,示威的效果奇佳,擺明了他不再是弱者,向迫害他的人挑戰。

  在城外偏僻的地方,仇敵可以肆無忌憚地追逐他,窮搜他,圍殺他。但在城內公然走動,反而沒有人敢公然向他叫打喊殺。

  唯一需要擔心的有兩個組合的人:威麟堡和玄武門。威麟堡的雜碎,在五虎嶺山區就扮殺手兼強盜,在大街行刺偷襲大有可能,在青松寨逗留過的江湖群雄一清二楚。

  玄武門本來就是殺手集團,暗殺行刺是殺手行業的正常手段,是謀生的本行技術,當街暗殺不留痕跡,暗器的使用出神入化,令人防不勝防。但該門的殺手很少使用暗殺行刺的手段,而以多量人手突襲強襲為主,對方不可能長年累月旦夕提防,一旦抓住機會襲擊,幾乎可以完全保證成功。十餘年來,因失敗而賠償事主的案例屈指可數,成功率驚人有口皆碑,成為殺手行業的長青樹。

  喝了兩杯茶,桌旁出現一名劍眉虎目,氣勢迫人的中年青衫大漢,神氣地拖出長凳坐下,臉上的傲世神情令人大起反感。

  妙劍年已半百出頭,年歲比大漢多活了十幾年,在江湖頗有地位。大漢沒有理由用傲慢的神態充人樣。因此妙劍鷹目中冷電乍現,神色中可看出極度的不悅。

  「在下一劍三絕陳魁,威麟堡公孫堡主的朋友。」青衫大漢不理會妙劍的不悅,傲然向唐青松亮名號,傲慢的神情更強烈了些:「公孫少堡主的弟兄,與閣下有些糾紛亟待解決,有否其事?」

  曾經多次發生衝突,威麟堡有多人被廢,已經不需多費唇舌,也沒有再守秘的必要,因此乾脆抬出大霸天的招牌,公然與各方龍蛇打交道了。與玄武門打交道果然有效,輕而易舉地換回被擒的兩個人。

  一劍三絕一亮名號,再抬出威麟堡的招牌,唐青松便矮了一截,注定了要聽對方的擺佈。

  「你這雜種簡直厚顏無恥。」唐青松受得了,妙劍可受不了啦!拍桌而起破口大罵:「你這種態度是來講理呢!抑或是問罪?威麟堡有你這種豬朋狗友,才會讓天下俠義道人士蒙羞。看你這狗一樣的貨色,像一個主持正義的俠義英雄嗎?狗屁!」

  一劍三絕怎受得了如此刻毒的謾罵?左手疾抬,威震江湖的一絕碎心掌當胸疾拍,早就功行左掌,這一掌伸手可及志在必得。

  妙劍早有提防,身形半扭,讓對方的掌貼胸擦過,右手反抽,叭一聲給了對方一記陽掌耳光。雙方的速度皆快逾電光石火,招一發便決定了勝負,毫無變招躲閃的機會,這一掌打得結結實實。

  一劍三絕呃了一聲,仰面暴退,絆倒了長凳,撞翻了鄰桌,總算穩下馬步並沒倒下,口中立即溢血,呸一聲吐出兩三顆斷牙,眼前發黑烏天黑地,右手慌亂地抓住了劍靶,想用劍阻攔後續的攻擊。

  妙劍並沒乘勝追擊,若無其事扶起翻倒的長凳。

  「有許多朋友攬事擋災,難怪人人都想做號令江湖的霸主。」妙劍瞥了一劍三絕一眼自言自語:「應該有人知道,替霸主做鷹犬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劍三絕劍來不及拔出,被一句僕婦打扮的中年婦人扶住了,按住他拔劍的手,不讓他拔出。

  「能支持嗎?」中年婦人像是有意慰問:「你太冒失輕敵,腦袋沒被打破相當幸運呢!不要再逞強,少堡主交代的事你還沒辦妥呢!」

  兩人定然是同夥,中年婦人是負責策應的人,來不及策應,變化太快,誰也來不及插手。

  一劍三絕總算穩定下來了,昏眩感消失,用腰巾拭抹口角的血跡,狠盯著妙劍卻不敢撲上。

  「你有什麼狗屁事要向我問罪,說詳細些好不好?」唐青松安坐凳上神情自若,向快要氣沖斗牛的一劍三絕說:「雖然你被打掉幾顆大牙說話漏風,說慢些依然辭能達意,說啦!我在聽。」

  「你知道北門外的十賢祠吧?」一劍三絕咬牙說,斷了兩三顆大牙,並不影響說話咬字,門牙掉才說話漏風,咬字不清。

  「知道,我從軒轅丘返城,就經過十賢祠。」

  「午正時分,公孫少堡主在十賢祠等你前往理論,不見不散。」

  「在下從不做這種無聊的事,有事叫他來找我。南關外的悅來客棧很好找,不要說他不認識路。至少你們這些捧他做小霸天的狗腿子,知道前往悅來客棧該怎麼走。你滾吧!你不配在我面前充人樣下命令。」唐青松說的話字字震耳,要冒火了,抓起短戟拂動兩下:「誰再敢在我神刀太保面前無禮,太爺要他永遠後悔。」

  用刀,容易失手造成傷亡;用這根短戟,不會有鋒芒殺人,把人打傷而已,出手有分寸就不至於一擊即斃。打斷手腳,被打的人當然會永遠後悔。

  「你如果不赴約,一定會後悔。」一劍三絕咬牙說,知道恫嚇的功效,撂下恫嚇的話,狼狽地走了。

  茶棚設在店前的大院子裏,在街上往來的行人,可能看清茶棚的景象,外面有人在院口向內張望。中年婦人並沒隨一劍三絕撤走,臉色平靜走近兩人的桌旁。

  「你的刀稱神刀?」中年婦人問。

  「沒錯。」唐青松指指妙劍:「他的劍稱妙劍。神刀妙劍是絕配,響亮得很。」

  「太誇張了吧?」中年婦人臉上有不以為然的神情。

  「江湖四霸天更誇張。大霸天綽號叫乾坤一劍,二霸天叫萬家生佛,三霸天叫天馬行空,四霸天稱拔山舉鼎。我兩人稱神刀妙劍,已經相當謙虛啦!雖然凡夫俗子供拜成千上萬個神,畢竟誰也沒見過真的神現身,用神通當面移山倒海送給愚民們金山銀山,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厲害,稱神刀同樣令人懷疑不知是啥玩意哪!」

  「如果我要領教你的刀法,你接受嗎?」

  「那是無聊。」他一口喝乾一杯茶冷冷一笑:「生死關頭我才會動刀,刀一出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我無仇無怨,你用領教的心態玩自己的命不要緊,重要的是你忘了命是不能玩的,我不會毫無理性地殺人。勞駕你轉告小霸天,要他不要枉送許多爪牙的性命,我不會再忍受他的凌逼不斷下毒手,反擊將空前慘烈。想取代四霸天地位的江湖群雄多得很,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這位小霸天如果死在我的刀下,我取代大霸天的機會將升至巔峰……」

  「你一個西安府的地方性痞棍,居然妄想取代大霸天,簡直是癡人說夢,妄想成癡想一步登天。」中年婦人挖苦他,臉色不正常:「你很自負,是嗎?」

  「是自信。」他糾正對方的話:「自從在下踏入五虎嶺武林首傑的地盤,便與不少江湖豪霸級高手名宿打交道,感覺出所謂天下級豪強,不過如此而已,他們能在江湖叱吒風雲,我為何不能?所有的天下級風雲人物,絕大多數是從地方性小人物,努力奮鬥出生入死,幸而打出一片天躋身超級豪霸之林。我神刀太保同樣有野心稱霸江湖,能宰掉小霸天,可說已成功了十之八九,他找我等於是甘心做我稱霸江湖的墊腳石,真是愚不可及。」

  他這番話說得信心十足,豪氣飛揚,意識中他已重回西安,四周軍刀如林,他舉刀叱吒風雲,處境比在青松寨兇險百倍,是西安府強龍中的強龍,向天下級強龍的途徑努力發展,有信心打出他應有的一片天。

  中年婦人被他的氣勢所懾,心虛地扭頭便走。

  妙劍也臉色一變,眉心緊鎖。

  血氣方剛年輕氣盛,再加上有幾分才藝,經常會犯下魯莽衝動不顧後果的毛病。如果再具有野心慾望,很可能任性而為掀起狂風暴雨,追逐名利成為驚世的超強人物。

  他舉目四顧,四周走散了的茶客,正陸續回座,每個人都用驚疑的目光向他注視,似乎把他看成瘟神。

  他有點歉然,覺得在大庭廣眾間示威,做得有點過分了,他無權引起市民恐慌,更不該波及無辜,任何衝突,都會連累不相關的人遭殃。

  「你在想些什麼?」妙劍看出他在思考,關切地問。

  「我打算到十賢祠。」他表現決心。

  「闖刀山劍海?」妙劍大感不安。

  「早晚他們會像一群瘋狗撲上來的,早些解決以免天天擔心提防他們襲擊。」

  「確是如此,咱們不可能預先知道他們何時發動突襲。在雙川集,你我幸好及時撤出保住了老命,幸運不會再次降臨在你我頭上。」

  他兩人打聽消息不易,怎能預知對方何時何地發起突襲?天天提防日子難過。拼死活的一天必定會到來,早些了斷是上策。妙劍話中的用意,就表示同意他的打算。

  「只要不被堵死在絕地裏,你我一刀一劍配合無困難。在西安,我可以應付十名帶甲護衛的圍攻。」他豪情勃發,信心十足:「這些土雞瓦狗,何足道哉?」

  「我知道。」妙劍離座:「咱們先回店準備,在刀劍的配合上仔細參詳。」

  結賬離去,兩人顯得神釆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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