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神刀太保 | 上頁 下頁
七一


  非買座騎不可,背著馬包和兩個鞘袋,那能作徒步長程旅行。除非把這些累贅賣掉,不然必須有座騎代步。

  立即動身,今天一定要離開地方豪霸的控制範圍,沒有必要和實力強大的組合玩命,一旦有所失閃,就會把命玩掉,划不來,不值得。

  那座村莊其實不算太小,散落的農舍佔地相當廣,有幾條可通農用馱車的村道,每一家都有幾棟房舍,牲口欄庫房糧舍一應俱全,可惜全都顯得斑駁破陋,看不到煥然勢宏的建築。

  遠在里外,便看到村街口的土圍式村門,柵門外的兩株老槐樹下,有五個完全沒有村民氣質的男女,在樹下談笑指指點點。

  遠遠地遙望,便可看出不是村民,而是穿得光鮮體面的有身分人士,當然也可能是村中的富家子弟。

  只要不是穿了龜蛇服裝的人,就沒有迴避的必要。玄武門的殺手,大概在縣南附近搜尋他兩人的蹤跡,不會搜到城北來。

  大踏步接近至三十步內,五男女停止交談,全向他兩人注目,目光有好奇的神色流露。

  果然有豪門大戶子弟的氣勢,像是來遊玩的城裡人。

  中間那人戴了逍遙巾,加戴了俗稱的眼罩面紗,掩住口以上的三分之二面孔。穿了名貴的青綢寬大的博長衫,身材中等,確是豪門子弟氣勢不凡。

  另兩個男的,是隨從打扮的年輕人,英俊雄壯,腳旁放置有三個食盒和盛物柳條籃,果然是來郊遊的人。兩位穿綠裙的女郎眉目如畫,十六七歲花樣年華,梳的是侍女專用的雙丫髻,表明是侍女身分。

  有隨從侍女伴同,當然是豪門子弟。

  主人應該是年屆弱冠的青年,因為露出的口,只能看到下唇以下的下顎部分,明顯地沒有留鬍鬚。嘴上無毛,做事不牢。

  明朝自天順朝以後,禁止奢侈的禁令逐漸瓦解。朱元璋貧苦出身,做了皇帝便禁止人民奢侈,要天下的臣民永遠過窮日子,食衣住行樣樣禁,平民百姓如果穿了綢緞或者樣式不符身分,抓住了可能被殺頭。

  到了永樂朝,寶船下西洋,重新開放國際貿易,正式開啟工商業黃金時代,百姓有了生路,生活素質首先從江南提升。

  王親國戚高官士紳們,首先掀起奢侈腐化的局面,逐漸打破禁令,許多殺頭罪的禁令都鬆弛了。比方說,禁止使用金銀,那是殺頭罪;但在洪熙朝,這種死罪就很少嚴格執行了,坐坐牢罰款了事,不必上法場啦!

  到了正德朝以後,幾乎沒有官吏真正執行禁令了,因為這些大官小官,就是奢侈腐化的代表,穿金戴銀高門廣院神氣得很。

  正德朝流行戴面紗,不論男女,型式雖然有點不同,但掩起本來面目的作用是相同的。開始的目的是怕暴露身分,上教坊賭場不會被人看出本來面目。後來,眼罩面紗成了裝飾品,質料日趨華麗,絲織品一件可抵窮人半年之資,甚至三年生活費,相當名貴。

  面紗平時是放在腰袋裡的,當然也交由僕從攜帶,必要時才戴上,掛在巾帽下緣。本來眼罩與面紗是兩種東西,後來演變成二合為一的裝飾品。面紗蓋住面孔,雙眼部分的織花稍疏些,不妨礙視線。對面打交道的人,只能看到漂亮面紗後的一雙模糊眼睛,和形影依稀的面。

  當然啦,這種裝飾品,絕不是普遍平民百姓所能擁有的,那是身分地位高的特權人士專用品。但到了嘉靖朝,一些稍有錢的平民百姓也佩戴這種玩意了。

  新鄭有許多門閥顯赫的名門世家,豪門子弟縱鷹走馬隨處可見。這位名門公子的排場,家世門第必定是新鄭的權勢正盛豪紳。

  江湖同道者對各地豪門子弟,通常有兩種反應。一是藝高人膽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豪強,對這些豪門子弟毫不賣賬,甚至鄙視敵視;一是武功與名氣皆上不了臺盤,勢孤力單的二三流人物,對這些豪門子弟存有戒心,如非必要,不敢招惹,以免受到打手保鏢群起而攻。

  唐青松和妙劍不是二三流人物,而是超等的江湖闖道者,僅略帶好奇地瞥了對方一眼,毫無戒心地接近。在他兩人的心目中,這種豪門子弟是無害的。

  就在即將越過樹下時,一位年輕俊偉的隨從移至路旁,大眼中有傲然的神色,攔路的意圖至為明顯。

  「喂!你們兩個,過來。」男隨從神氣地向兩人先指後招手。

  豪門大戶的主人,享有受尊敬的特權,百姓小民一見面就矮了一截,得馴順地接受指使。主人的僕從,也狐假虎威自以為高人一等,事極平常,百姓小民必須逆來順受,不敢反抗。

  「你們年輕人打交道旗鼓相當,別看我。」妙劍陰笑,要唐青松出面應付。

  兩人結伴同行,妙劍自始就表示由唐青松做主,是隨意之一切無所謂的閒人,一切行動意向皆以唐青松為主,當然包括對外交涉,有事便往唐青松身上推,不想以年長而影響唐青松的作主權,甘願以主從關係為滿足。

  「好吧!」打眼色時,唐青松就表示請妙劍出面,妙劍把責任推回給他,他只好負責打交道,把馬包放下提在手中,盯著隨從淡淡一笑:「咱們好像眼生得很,你叫我們,有事嗎?」

  「過來,我家公子有話問你。」隨從扭頭退至主人身旁,大聲催促:「快,過來回話。」

  「混蛋!」他冒火地丟下馬包,雙手叉腰狠盯著那位無法看到面貌的公子,修養很差:「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東西,不配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有事就過來說,我不一定肯回你的話。」

  「教訓他!」公子爺的臉色無法看到,但看行動和語氣,必定是氣得臉色發綠,嗓音卻十分悅耳,大概是還沒變音的少年人。

  隨從倏然衝出,重返原處,大喝一聲,一記鬼手撥扇,奇快地一掌摑出。揍耳光速度必須非常快,因為人的頭有自行閃避的反射性功能。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一掌是早就蓄勁待發的內家掌力,勁道與速度行家一看便知,發後的勁氣迸爆聲,更難隱藏真才實學。

  他不假思索地用上盤手封架,左手上抬,手一動,突然身形向左後方閃電似的滑退八尺。

  鬼手撥扇是誘招,主攻是右腳,掌揮出右腳隨著前移,上挑,魁星踢斗十分陰毒,靴尖從他的右胯外側擦近,真力已撼動骨盆部位,腳勁已具有外發傷人的內功火候,足以躋身一流高手之林。

  一個隨從,竟然具有一流名家的身手。假使他晚一剎那看出危機,很可能被挑中下陰災情慘重。

  一照面便下毒手,彼此無冤無仇,素不相識,小衝突怎可立即用重手傷人。

  「去你娘的!」他感到胯骨麻麻地,雖然沒被踢中,其實肌骨已受到無形的壓力損及肌肉,震撼力相當猛烈,撼動他的身軀,把他激怒了,不等馬步穩下,反彈而回,對方的腿剛升至頂點,還來不及收回,他貼上了。

  一發如電,勾住了對方的小腿,五指像鷹爪,扣牢扭身便摔。

  一聲驚叫,隨從手舞足蹈飛翻而起,上升近丈,以雷霆萬鈞的聲勢,向那位公子爺砸落。

  發生得快,結束也快;按理,遠在兩丈外的公子爺,絕難逃過手舞足蹈砸落的龐大形體碰撞,來不及閃避,即使練了武也應付不了這突然的變化。

  可是,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人影從飛舞的隨從側方掠過,一閃即至,快得像在施展分身術,那邊人影未消,這裡已人影幻現了。

  衣袂飄飄,罡風大作,兩人掌腳齊飛,著肉聲像炮仗爆炸,人影已難以分辨實體,三丈方圓內塵埃飛揚,聲勢之雄,讓旁觀的人心懾膽寒。

  雙方都用上了內家真力,貼身纏鬥記記中的,看誰禁受不起重擊,看誰能先擊中對方的要害。以快打快,中間沒有距離,沒有距離就影響速度,無法每一擊都能用上全勁,絕學沒有機會發揮。事實上功力相當,也就無法造成嚴重的傷害,表面上看激烈萬分極為兇險,骨子裡有驚無險,抓不住行致命一擊的機會。

  上次在雙川集,他怒鬥黃如玉,用的也是貼身快速攻擊,打得激烈萬分,不同的是,那時雙方都沒用內家真力相搏。

  他真挨了百十記重擊,也在對方的身上回敬了百十記痛打,只感到擊中處反震力微弱,但卻出現詭異的吸收力,著體力道便如泥牛入海,對方根本無意全力抗拒,所以反震力微弱。這種陰柔的內功他不陌生,只是這種功不會出現在男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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