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神刀太保 | 上頁 下頁
七〇


  「真該擒住幾個人做人質的,被追得快受不了啦!」唐青松一面飛奔,一面發牢騷:「下次一定要活捉,這些人的武功其實沒有想像中的了得,只憑護甲取勝而已。捉幾個人質交換他們罷手,應該行得通的。」

  「除非你能把他們的門主抓住,不然你絕難用人質威脅他們罷手。」妙劍的看法與他不同:「有些黑道組合中,首腦人物都在鉤心鬥角,人人都想做首領老大;現任的首領老大,最好快些死。所以,即使首領老大被捉做人質,其他首腦人物也不會接受威脅的。」

  「這個……我在西安,我的弟兄性命,比我自己重要,所以……」

  「所以,你不成氣候。你會接受威脅,成不了大事。」妙劍調侃他。

  「胡說。」

  「前一代的南宋皇朝,本朝的第六個皇帝正統,都曾經被胡人俘虜,作為脅迫咱們漢人皇朝投降的人質。結果,咱們漢人皇朝立即奉新皇帝登基,根本不理會胡人的威脅,胡人只好把老皇帝像扔垃圾一樣扔回來,回來鬥已經登基的新皇帝。你擒住他們的門主,希望老門主早死的人,一定非常感謝你的幫忙,說不定會暗中派人送千兩銀子給你做盤纏旅費呢!你說妙不妙?」

  「你說得太誇張了吧?用皇帝來比黑道組合,也未免太荒謬。」

  「是嗎?世間的事,有許多是根柢相同的。任何牽涉到名利的事,結果是一定的。更荒謬的事,我也見識過呢!奇怪,怎麼還看不到縣城?」

  「甚至沒看到村落,這一帶怎麼像無人居住的荒野?」他腳下一慢,將馬包換肩,察看四周的景物。

  好像附近的地勢有起伏,不像是平原。舉目四望,只看到雜林野草荊棘,有些地方似乎可看到廢耕的田地痕跡,因為僅生長野草與零星的小樹和灌木叢,視界僅可及里餘,看不到房屋的形影。

  他兩人拼命奔跑,根本不知道跑了多少路,除了可從日影概略分辨方向之外,不知身在何處。按時間估計,日上三竿,距發現徵兆時,已過了一個多時辰。

  一個普通的年輕大漢,一個時辰跑三十里,絕無困難。練了武功經常鍛鍊體魄的年輕人,一個時辰跑五十里勝任愉快,而且餘力猶在。

  看不見村落城廓,表示他兩人已經遠離城廂了,回城暫避災禍的打算落空,現在得靠他們自己了。

  他們在陌生的地方逃命,僅偶示看到一兩條鄉村小道,半途又曾經發生意外,連座騎都丟了,當然不能用正常的方法,計算他們到底走了多少路程。

  「這十幾年來,各地天災人禍頻頻,官匪橫行,人心動亂不安,連江南花花世界,也有許多田地因貧窮而棄耕。這一帶同樣農戶外逃,任由田地荒蕪,不見田野只見荒原,並不足怪。走吧!大概不會有人追來了,找地方歇息再說,希望前面可以看到村落。」妙劍的精力沒有他旺,累得快要垮啦!渾身已被大汗所濕透,似乎要被扛在肩上的馬包鞘袋壓垮了。

  馬包其實重量有限,裡面只有一條露宿所需的薄被,和一些換洗衣物雜物。但經過長途奔跑,可就覺得不勝負荷了。如果真的需要逃命,應該及時丟棄的。在江湖闖道,行囊不是問題,攜帶物品有限,危急時隨時皆有丟棄的心理準備。重要的物品,皆放在懷袋、腰囊、百寶囊內;百寶囊也稱百寶乾坤袋;普通旅客只帶包袱,是劫路小毛賊的搶劫目標。

  「瞧。」他突然向左前方一指:「那邊樹隙中,好像有房舍,趕兩步,既可歇息又可問路。」

  「水壺連馬一起丟掉了,跑了這許久,居然沒感到口渴,真是奇蹟。你這一說,我感到口乾舌燥受不了啦!走。」妙劍高興得腳下勁道恢復了,灑開大步向前超越。

  ***

  農舍的主人姓蔡,年已花甲老當益壯,看守著六七棟房舍,房舍皆老舊殘破。只有一位年紀比他大兩三歲的老妻做伴,日子過得相當清苦。

  蔡老頭接到稀客,世故的樸實面孔有歡迎的和善笑意:「今年缺雨水,井水不多,很深,要水自己來。」蔡老頭引客人入廳,笑容可掬:「兩位如果餓了,廚下有剩下的硬饃,菜園子有青菜,院子裡有雞,都得自己動手。我蔡老頭腰骨毛病多,老妻更糟,所以無法款待,一切請包涵。」

  「哦!蔡老伯,府上其他的人呢?比方說:兒女。」唐青松放下馬包鞘袋,瞥了四壁蕭條的大廳一眼,先倒出茶壺的兩碗冷茶,遞一碗給妙劍:「日子不好過,天下各地都差不多。」

  「老漢的兒女,都進山找活路好些年了。」蔡老頭伸手向西一指,拖出茶凳坐下,有人陪著聊天,是頗為愜意的事:「咱們附近的幾條河,有雨就泛,無雨即涸。一發大水,洪流從山區往下沖,這裡的田地,就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跳來跳去,而歲糧卻一粒也不能少。租稅田賦年年增加,種的莊稼不夠歲糧,只好廢耕另謀生路啦!」

  「哦!我知道這條河……」

  「你們外地人,叫什麼洧河。咱們的土名,叫雙洎河。不但老漢這一帶鄉鎮,連縣城也南北兩岸跳來跳去。」

  「呵呵!應該叫十年河北,十年河南。」唐青松大笑:「老伯剛才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是指我家鄉陝西,與貴地河南交界的大河,河口的大慶關,就在大河兩岸跳來跳去。你這裡……」

  「我這裡叫熊丘,東南十餘里就是縣城。丘北面兩三里,就是雙洎河。十六年前,河就在我這裡南面兩里地,我家本來在河北,現在卻在河南。要不了多久,可能又跳回河北了。」

  「有意思。老伯這附近可有村鎮?」

  「以前有,近百年來都不見了。」

  「水災?」

  「不一定。地方官四年一換。有些官有考古癖,硬把這裡當成有熊國,把神農和軒轅黃帝扯在一起,說是近兩個古皇帝的國都,這塊地值得保留紀念,不許有人居住,禁止牛羊踐踏。有些官則認為神話不足採信,不加管制。這塊地,不但是兩個古皇帝的國都,也是火神的領地。所以,這裡全名叫軒轅丘,我們是軒轅皇帝的子孫。我們則叫熊丘,意指有熊國的國都。」蔡老頭興趣甚濃,像在敘說祖先的源遠流長的傳說故事。

  「咱們走錯路反而因禍得福,跑到始祖的都城來了。我去捉雞,你去拔菜,午膳後再動身。」

  「你們自己料理,別亂跑。」蔡老頭離座,善意地交代:「軒轅丘一帶有豺狼,可能有些毛賊出沒;夜間也經常有些髒東西活動,所以白天也很少有人接近。偶或有遠道前來找古蹟的人勘查,什麼也沒發現。」

  「所謂髒東西……」

  「妖魅。」

  「哦!老伯請放心,我們應付得了。」

  「老漢知道。」蔡老頭瞥了他的佩刀一眼,往後堂走:「小心總是好的,出門人是非愈少愈好。老漢是一番好意。」

  「老伯的好意,小可心感,承教了。」

  他由衷地致謝,有點憬悟。這位蔡老頭是非常人,有意向他善意地示警。

  發生事故,如果不想從中得到好處,就不會插手。蔡老頭的意思,是出了事故,是不會插手管事的。

  ***

  膳罷,已是巳牌時分。他們即著手動身,打算先趕到縣城買座騎,夾雜在南下的旅客群中,不怕會有殺手行兇,離開險境再快馬加鞭脫身。今早他們過早動身,讓殺手們有機可乘,不能再犯這種錯誤了。

  據蔡老頭說,丘東面稍偏北約三里左右,有一座位於故城廢墟的小村落,約有三四十戶農家,叫熊丘村。那小村有一條大道,向南可以達縣城的北門外官道。北關有馬市,可以買得座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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