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神刀太保 | 上頁 下頁


  陳總管今晚出動了十八個人,不出神刀太保所料,被打傷了八個,必須留在徐家大宅暫時歇息,再留下五個人照料,防備神刀太保找他們報復。五個人精力耗掉大半,回程還得用輕功越屋頂而走,難免腳下有點不爭氣,精神萎頓像鬥敗了的公雞。

  他們以為神刀太保逃走了,卻沒想到有人在半途相候。

  當然啦!這是十分合情合理的看法,是失敗者正常的表現,勁敵應該循蹤追來,而非趕到前面攔截報復。失敗的人精力耗損過半,撤走當然狼狽緩慢,流露鬥敗了的公雞形象,理所當然。

  他只有五個人,希望神刀太保有他估計的這種看法,大膽地趕上來或趕到前埋伏截擊,一比五,他一定是大輸家。一比十八,他已經輸了第一仗。易地而處,如果他是神刀太保,一定會趕上來襲擊報復,夜間無人目擊,殺掉五個人並不難,沒有知道誰是兇手。

  巷道在前面不遠處,形成略向西轉的彎曲部。頂點那家民宅的屋頂,比鄰宅稍高,也寬廣些,連三進像是近一帶巷道的小康人家。

  他們必須跳過巷道,從那家民宅飛越最前端的小街。巷道寬約兩丈,跳越輕而易舉。

  他到了這一面的民宅屋脊,止步扭頭回望。

  「不要停留,不要回頭看。」跟在後面的同伴低聲說,催促他往前走,跳到巷對面的稍高民宅屋頂。

  「有人跟來了?」他問,向下急走,起勢飛躍。

  「還沒發現。」同伴與他同時下衝起勢,輕功比他高明多多,半空中不但與他保持相同的距離,而且仍可說話,不怕真氣洩散。

  後面的另三位同伴,像三頭飛鳥魚貫疾升下掠,飄落時瓦片沒發出任何聲息,哪像是精力已耗掉大半的鬥敗公雞。

  剛縱落瓦面,跟來的同伴已先一步到了他左側。

  「往左。」同伴低喝,反應比他快。

  屋脊中段的火塔右側,幻現一個人影,如果續向上走,就會面面相對撞上了。

  他不假思索向左疾進,佔住屋脊左面的燕尾簷根部。

  另三位同伴,迅疾地堵住兩邊的瓦面,和右鄰的屋頂,四面完成合圍。右鄰的屋頂低些,可以有效地等候從這一面跳落的人。

  幻現的人是神刀太保,雙手叉腰冷靜地屹立,無意在對方無備時突襲搶攻。

  「天殺的混蛋!」陳總管破口大罵:「你竟然跑到前面來撒野,沒從後面跟來……」

  「我知道,你在後面佈了埋伏等我。」神刀太保口氣相當平和,一反往昔暴跳如雷的火爆態度:「撤走的速度比老牛快不了多少,用意就是想引誘我銜尾窮追。陳總管,你肚子裡有些什麼牛黃馬寶,我一清二楚。我要知道誰出賣我,我與長安幫在城內會面,是短期間內密商決定的,知道的人為數有限……」

  「你白混了十幾年。」陳總管嘲弄他說:「任何事只要有第二個人參與,就不能算是絕對秘密,這道理你該懂。你不在後面跟,反從前面等,反正結果是一樣的,不必計較在前或在後。」

  「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而且是你的人先拔刀,我有權以牙還牙報復。」

  「我也要斃了你。」陳總管嗓門大,很可能引起更夫或巡夜的人注意:「從小你就不是好東西,十幾年來不但南鄉王莊被你騷擾得雞犬不寧,連府城的人也把你看成瘟神,年齡愈大愈壞愈囂張,犯罪事故也愈來愈多,這次竟然參與偷取糧倉皇糧大逆不道陰謀,不能再讓你興風作浪了,今晚非斃了你不可,一定。」

  「我卻不想斃了你。」神刀太保說:「斃了你,我殺人罪落實,今後休想在城內城外稱雄,無法成為關中的豪霸人物了。我的名氣愈來愈大,你不死,就會幫助增加威望;死了,我的根基反而崩墜,十幾年的努力白費了。喂!你打算動刀嗎?」

  「對付你一個乳臭未乾的混混小太保,用得著動刀?」陳總管身左的高瘦青衣人,背著手獨自沿屋脊上前打交道,語氣托大:「我要擒住你穿了雙耳,牽狗似的牽進王府剝你的皮。」

  「你口氣不小。」

  「手上功夫也了得。」青衣人雙手移到前面來了,準備動手。兵刃繫在背上,沒有拔兵刃的意思。

  「唔!你沒穿夜行衣。」神刀太保看出異兆。

  先前在小樓破窗圍攻他的人,包括陳總管在內,都穿了可以隱形的緊身夜行衣。星光下看得真切,這四個人穿的是寬大的青外襖,襯裡可能是羔皮。

  如果這四個人的身分是護衛,裡面可以穿了鎖子短甲,徒手相搏,可承受內家真力重擊,鐵定是勝家,刀砍劍劈也無法造成傷害。他所要面對的人,是最強悍的勁敵。

  關中豪傑如雲,自古出豪士俠客,但歲月如流,物換星移,早已不復古時盛況,遊俠刺客光彩已失。目下的關中群豪,相繼遠離西安,在西安附近行俠仗義,很快會被官府撲滅。敢在西安呼朋引類惹事招非的人,十之七八是不知死活的混世亡命,命只有一條,玩掉了拉倒,沒有什麼好怕的。

  神刀太保,就是混世亡命之一,而且是頂尖的亡命,名號響亮的拼命三郎,名氣逐年上升,正朝豪傑之途勇往邁進,可能有希望躋身關中豪傑之林。

  亡命,必須有亡命的本錢,不然只能算不知自量的送命蠢驢,露面沒幾天就死。

  他有充足的亡命本錢和氣質,處境險惡,必須用智慧與真誠、勇氣、武功相結合,任何事都不可掉以輕心,而對任何敵人,他都小心翼翼不敢大意。

  不能出血案,所以處境相當險惡,等於縛住了手腳,對手卻可以毫無顧忌的要他的命。

  對陌生的對手,他更為小心。在西安從十歲八歲起,就和西安的權勢子弟打打鬧鬧,西安有些什麼武功出類拔萃的人物,他都一清二楚。他之所以能活到今天,能在西安打出相當輝煌的局面,成為名號響亮的混世亡命,仗恃的就是膽大心細事事小心。

  「你夜間為非作歹時,也經常穿夜行衣,不是嗎?」青衣人嘲弄地說:「你怕我穿夜行衣嗎?通常武功了得的人,穿夜行衣比較靈活,武功發揮可以增加威力。我沒穿夜行衣,你不必害怕。給你一記金雕獻爪。」

  聲出爪及,撲上的速度奇快絕倫,丈餘空間一閃即至,劈面便抓。

  正面強攻,爪是擒拿的主要手法,功能與用途最多最廣,不但可以擒人,更可傷人殺人,可以抓石成粉的爪功,比刀劍的威力更大。

  速度與勁道是正比的,勁道也決定速度的快慢,慢吞吞攻出的招式,所造成的傷害必定有限。

  神刀太保沒料到對方在打交道說話時,突然一出手撲上搶攻,出爪的速度令他心中暗懍,本能地用上盤手化招,斜切對方的腕脈上方,左手同時向下反擊。

  失去機會,是頗為危險的事,一招化解不了對方凌厲的攻勢,不得不被迫閃避移位,對方乘機追擊的狠招,將如驚濤駭浪,一波接一波綿綿不絕,只能全力封架,不易抓住回敬反擊的機會,挨打的局面不易挽回。

  他右掌撥出斜切的上盤手,速度甚至要比對方快些,掌下緣與對方的右腕上方接觸,感到全掌像劈在鐵柱上,掌骨欲裂手臂震得發麻。

  出手便用可外發傷人的內功行雷霆一擊,像是傳聞中的天魔爪。

  幸好他早有警覺,自保的護體奇功早一步意動功發,兇猛的震力及體,他向左後方暴退,飄起離開屋脊,沉落瓦面傳出瓦裂聲。糟了,人影近身,先前堵在這邊瓦面的另一個青衣人,乘機近身雙掌齊出,來了記推山填海,掌出風雷發,也用外發傷人的精純內功攻擊。

  使用天魔爪的人,也跟蹤追到,右掌遙攻罡風乍起。

  堵在鄰屋瓦面的第三名青衣人,也躍到右手反揮,傳出懾人心魄的奇異破風厲嘯,怪異的暗器排空而至。

  他成了三方壓力匯聚的中心點,打擊空前猛烈沉重。三人出手攻擊的默契十分圓熟,兩面夾擊,中間是暗器的目標。稍遠處,陳總管及第四名青衣人,正飛躍而來,擔任第二波攻擊。

  他後悔已來不及了,應該知道對方不可能一比一和他公平相搏的。他也沒料到,青衣人的武功如此高明。

  生死須臾,他當機立斷,採取正確的行動:逃!

  掌力及體,像萬斤重鎚撞擊,壓力萬鈞,像要把他打成肉泥。

  同時間一震,有繩索纏勒住他的腰,然後是兩個鎚形物同時擊在腰部。痛楚與眩暈感光臨,他快要崩潰了。

  千鈞一髮中,他居然能借用沉重的壓力,向下摔倒,再加上剩餘的精力,撞破了瓦面,在砰然大震碎瓦塵埃飛揚中,跌落黑沉沉的屋下。

  黑,是逃生的好機會。

  青衣人毫不遲疑的破洞急降,但慢了一剎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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