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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八表狂生氣往上沖,狂生的狂態畢露。

  巨爪一伸,劈胸揪住店伙的衣領,往外一拖,把店伙拖壓在櫃上。

  「你這廝斗膽!」他怒吼:「膽敢對在下說這種氣話,豈有此理!」

  「哎……哎……放手……放……」店伙驚叫。

  立即驚動所有的人,搶來一名大漢。

  「放手!你要撒野?」大漢虎目一翻,虯鬚掀動:「何方神聖,居然鬧上門來了。」

  八表狂生放手,怒火更熾。

  「撒野?」他瞪著大漢:「你說話給我小心一點!」

  「我會小心。」大漢一招店伙:「怎麼一回事?」

  店伙委委屈屈,將經過原原本本說了。

  「在下也是闖過道的人。」大漢居然不生氣:「可沒見過這樣投帖拜會的。江老兄,敝東主的確很少來店堂走動,車行的事用不著他費神。你即使願意在這裏等,也不見得能等到的,東主有交際應酬,這時一定不在家。如果不願等,何不進城去投帖?」

  「哼!」

  「要不將帖留下,即派小廝進城,老兄可留下地址,有回音自會派人通知閣下,如何?」

  情至義盡,於禮並無不合,偏偏八表狂生急於就道,怎能等?他的如意算盤是,套過交情得了銀子,回客店就結賬動身,早些遠走高飛,以免被禹秋田追及,去心似箭,心情也就顯得特別煩躁。

  「你還真牙尖嘴利。」他怒形於色:「雨天王用你這人辦事,早晚會爛的。」

  名帖拜帖,通常具名是長輩具字,晚輩具名。八表狂生姓江名偉,字人傑。雨天王是前輩,他是晚輩,應該具江偉。

  但論名氣,他比雨天王響亮。江湖無輩,武林無歲,他妄自尊大,具名就寫江人傑,知道他叫江偉的人,真沒幾個。

  不論名帖或拜帖,都不能把綽號寫上。如果雨天王具帖,寫下天王賀維世,像話嗎?

  有些人的綽號十分難聽,比方說:白日鼠、鼓上蚤、百毒真君、幽冥教主……寫在帖上,豈不存心嚇死人嗎?狂妄的綽號還得進監牢呢!

  天王賀維世,肯定會坐牢的,皇帝老爺還不敢稱天王。

  八表狂生以為店伙與虯鬚大漢,應該知道江人傑是誰,他應該受到尊敬的,受到忽視當然不高興。

  偏偏店伙和虯鬚大漢,不知道江人傑是老幾。

  「閣下出口傷人,會招禍的。」虯鬚大漢不悅的說:「我不想得罪東主的朋友,你走吧!」

  「諒你也不敢得罪區區在下。」

  「閣下與敝東主是何種朋友?」虯鬚大漢忍無可忍,沉下臉冷笑著問。

  「慕名拜會,見了面就是朋友。」

  「原來如此,你是吃飽了撐著了,閒來無事前來活現世,呸!滾出去!」虯鬚大漢真的冒火了。

  「狗養的東西!」八表狂生火冒三千丈,猛地一耳光摑出,有如電光一閃。

  虯鬚大漢也不弱,疾退兩步從掌尖前逸脫。

  「到外面去,閣下。」虯鬚大漢向門外一指:「鬧店堂是下三濫的行徑。」

  三步作一步搶出店外,門外的車場正好施展。

  八表狂生氣沖沖的跟出,心中恨極。

  「走遍天下,沒有人敢如此侮辱我八表狂生。」他咬牙切齒的亮名號:「在下要打爛你的狗頭!」

  虯鬚大漢吃了一驚,這才知道禍闖大了,人的名樹的影,八表狂生的名號,是權威的代表,具有震懾人心的威力,這下子糟了。

  「你……你是……」虯鬚大漢慌了手腳。

  「八表狂生。」他傲然地說。

  不遠處停了一輛正在上貨的騾車,一個中年貨販打扮的乾瘦面孔抽了抽頰肉,緩步走近輕咳了一聲,綠豆眼一眨一眨似乎有眼疾。

  「綽號很有氣勢,咳咳咳!」貨販說一句咳了三聲,有意替虯鬚大漢解圍:「你真有狂疾嗎?咳咳咳!那可是嚴重的疾病呢!咳咳咳,得趕快找狂人院安頓,咳咳咳!不然會傷害無辜的人,咳咳咳!」

  八表狂生拜客不便帶劍,要不然他一定拔劍,把這語中帶刺的病貨販,戮十八個窟窿。

  沒有劍徒手同樣可以殺人,一聲怒叱,他猛撲而上,雙龍戲珠戟指摘取貨販的雙目,以懲戒貨販有眼無珠,輕視他大名鼎鼎的八表狂生,下手十分陰毒。

  貨販大概也看不慣他的狂態,更不齒他的陰毒,嘲弄的神色突然消失,綠豆眼中陰電乍現。

  左掌虛托他的手腕,噗一聲悶響,人影乍分,右手那一記肉眼難辨的拂掌,結結實實拂拍在他的胸口蔽骨上,勁氣迸爆聲如隱隱風雷。

  八表狂生飛退丈外,再急退三步才穩下身形,臉色大變,一口氣幾乎吸不回來。

  蔽骨禁不起打擊,胸肋骨銜接的脆骨極易碎折,穴道部位也是七坎、鳩尾等等大穴,挨一下真有碎骨的嚴重後果,當然力道不足者例外。

  「你再不收斂狂態,日子是很難過的。」貨販冷冷地說,乾咳沒有了。

  「你……你是誰?」他駭然問。

  「一個販賣大藍的人。」

  「亮名號。」

  「沒有名號,我叫聶老五。」貨販說完,掉頭搖搖晃晃向貨車走去。

  那是運送染料靛藍的車。本地出產三種藍,蓼藍染綠,大藍染碧,槐藍染青,遠銷四方頗有名氣。

  「他是何來路?」他轉向如釋重負的虯鬚大漢沉聲問。

  「他是商水路家染坊的老師父。」虯鬚大漢說:「已經做了三十多年,一直在這條路上來來往往,風雨不改。他老人家看著我長大的,我從來沒見過他打人。」

  八表狂生可沒有把聶老五,看成是土生土長的土染師,疑心碰上了隱世的高人,扭頭狂奔而走。所在的客店,就在驛站附近。本朝初,朱皇帝曾經在這裏住過一宵。

  健馬立即馳上西行官道,盤纏仍然沒有著落。

  下一步,如果沒有地方打抽豐,那……下一步,他另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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