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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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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榮辱,他一肩承擔,沒有理由讓心愛的人牽腸掛肚,沒有理由為心愛的人哭泣。這一讓一為,影響了他向異性伸出的感情之手,不得不硬起心腸收回來,自築藩籬,情絲早斬。 當然,這也與他的男性自尊有關,他是一個個性剛強的人,對受到異性冷嘲熱諷不習慣,但他自己沒發現自己的缺點:他自己就是一個喜歡冷嘲熱諷異性的人。 因為他早已決定在行道期間,拒絕異性進入他的心扉,拒絕異性投入他的感情生活,和刀頭舔血的玩命生活,冷嘲熱諷,正是他拒絕異性的法寶。 但與千幻夜叉,感情的發展有了變化。起初,他本能地排拒;後來,分而又合,千幻夜叉改變了態度,他心中總算漸漸有了千幻夜叉的影子。 日久情生,接觸愈頻繁,愈能產生關切的情懷,兩顆心便會逐漸拉近。 當然,這僅指雙方意氣相投的人而言。兩個情不投意不合的男女,睡在一起也湧不起感情的波瀾,甚至會相互仇視。 千幻夜叉早已對他傾心,重逢時又刻意接近他,她不再是女強人,情根深種默默地奉獻出愛心,愛得很苦,但也快樂。 他的心防,已在不知不覺間被千幻夜叉攻開了。 他心跳加劇,手腳發虛,意識中,他已經知道千幻夜叉出了不測變故。 夏冰姑娘的不期出現,就是不測變故的徵兆。 「紅姐她……她被……被祝堡主擄走了……」夏冰發瘋似的哭泣叫喊。 「丫頭,你們是怎麼來的?」九州游龍焦急萬分沉聲問。 「先不要責備她。」禹秋田說:「小冰,何時?何地?」 「剛才……小村街……」 「不要急,把經過告訴我。」他盡量壓抑心潮,盡量以溫和的語音詢問,不時輕拍姑娘的肩背,以穩定姑娘的情緒。 他的確由衷地喜愛這位小妹妹,姑娘乖巧柔順、天真無邪,把他看成可以依賴的人,羞澀可愛纏定了他,他也回報以疼愛小妹妹的溫情。 他卻不知,小姑娘人小鬼大,逸園目擊他和郎秀英親熱,自然而然地突然從一個天真無邪、一無所知的純情少女,蛻變成心智生理半成熟的大姑娘。 迄今為止,他還不知道小姑娘的內心深處,並沒把他看成疼愛妹妹的大哥哥,他卻仍然把小姑娘當成倚賴他的可愛小妹妹。 夏冰一面哭,一面斷斷續續將所看到的情景一一說了。 「我和紅姐沒到亳州,半途留書溜回來了,替你們清除信差,暗中打聽消息……」夏冰接著說:「我和紅姐分開偵查,剛回來就碰上了,不知道他們怎能擒住紅姐,而又沒有引起拼搏的……」 「他們都是使用迷香毒藥的行家,你們大意了才糟殃的。」禹秋田放了她站穩:「先不要慌,祝堡主是特大號的怕死鬼,有我在,他不敢酷待紅姑。我得多用心計,和這怕死鬼鬥法。」 「紫微冥宮怎辦?」九州游龍問。 「妖道逃掉了,功虧一簣。」禹秋田深感惋惜:「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貪財好色,而又擁有紫微冥宮偌大基業的人,是不難對付的。他不會棄家遠走高飛,他上了年紀,耽於逸樂,殘餘勢力仍在,沒有祝堡主豁達,祝堡主能乾坤一擲無牽無掛,他不能!」 「要不要先造成聲勢威脅他?」 「我晚上去,阻止他和祝堡主合流。當務之急,是趕快到小村搜索,查出祝堡主那些人的去向,他不敢在小村逗留,因為他知道消息已經走漏了。」 「他會不會立即撤入太清宮?」 「不可能,妖道不在,太清宮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咱們趕在妖道逃回之前,到小村示威,走!」 略一拾掇,十匹健馬騰躍而去。 *** 小姑娘坐在禹秋田鞍前,一直就哭個不停。 小村本來就人心惶惶,人人對所發生的變故敏感,十一位兇神惡煞再次光臨,誰敢不合作?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問三知,而且熱心地說出所見的一切動靜。 祝堡主十二個人,帶了一隻大背籮,向縣城倉皇逃走了,有許多村民目擊。 「不曾與太清宮合流,咱們救人的希望極濃。」禹秋田壓下心潮,用頗有信心的口吻說:「一群亡命怕死鬼,不會放膽遠走高飛的。現在,先趕快解決太清宮的事,妖道不除,後患無窮。」 十匹健馬不走了,強行借住在一座大宅內。 不等安頓停當,禹秋田立即與眾人闢室計議,救人如救火,必須分秒必爭。 「這座院落不錯,今晚我得好好利用。」他先說了兩句令人摸不清頭腦的話,才說出正題:「諸位請立即帶了化裝易容物品,步行進城,半途在偏僻處化裝易容,監視與偵查祝堡主父子的下落。切記不要找地頭蛇相助,目下咱們已成為他們的眼中釘。」 「你不去?」九州游龍頗感意外。 「我不能去,我一去,幽冥數主隨後跟到,全城都會把咱們當作仇人,咱們什麼事也辦不成了,甚至早促祝堡主與幽冥數主聯手。」 「咱們等於是兩面受敵。」九州游龍不勝懊惱:「兩個丫頭壞事!」 「發現線索,務必克制衝動,採取嚴密監視,以免打草驚蛇,等我前往搶救。兵貴神速,你們十個人請立即準備就道。」 「你一個人在這裏?」北人屠驚問。 北人屠對禹秋田忠心耿耿,不希望離開禹秋田的左右,把千幻夜叉當作女兒,比禹秋田更心焦。 「我要和幽冥教主在這裏決一死戰。」禹秋田胸有成竹:「如果順利,明晨五更初,我就可以趕到縣城,至遲天亮即可到達!」 「這裏?」所有的人皆難以置信。 「不錯,這裏,但該算是起點,終點在何處就無法預測了。」禹秋田語氣肯定:「他不死心的,白天他在劍上輸了一著,今晚必定用道術要我的命,他不會讓我到太清宮找他,他懂得鬥賊於屋外的道理。」 「你也會道術?」九州游龍大表驚訝。 「會一點。」禹秋田笑笑:「只是元神損害甚大,不便使用而已。你看過我的輕功,根基確是輕功七絕中的流光逸電,玄門上三品中的第二品。但加上我用道術相輔,已非本來面目,自信可以超越上三品的第一品了。當然,第一品飛行絕跡只是誇張的形容而已。」 「你不留幾個人相輔?」 「沒有人能幫助得了我,除非道術與武功能和我並駕齊驅。時不我留,請立即準備動身!」 夏冰小姑娘本想有所提議,看到他臉上的神情不對,不敢多說,乖乖的隨九州游龍出室準備。 *** 人在有財有勢時,對神明的心態,概略可分為兩種極端。 一是更為虔誠;一是把神明置於腦後甚至忘了。更甚的是根本否認有神明,一切成就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與神明無關。 這種人如果遭遇遽變,多半會責怪神明,或者向神明求恕、求助。 幽冥教主就是這種人,重要爪牙死傷殆盡,強敵壓境,陷入進退維谷,泰山將崩境界。這時,他想起了神明,想請求神明給他幫助。 他本來心目中就沒有鬼神,僅利用鬼神作為攝取權勢享受的工具。 整個下午,他在冷清清徒眾已散的宏偉大殿內,跪坐在老子的三清聖像前,默默地行功、禱告,求太上老君助他度過難關,也在行功與禱告的間歇時間內胡思亂想,想他那紫微地底冥宮內的金銀、珍寶、美女。 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他為惡一生該有的成果。 「沒有人能奪去我的心血!」他抬頭死盯著莊嚴的三清聖像,用內心最大的聲音,在心中狂叫:「那是我丹成飛升的憑藉,成仙的希望寄託,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奪走,不!絕不!」 他卻不知,李老君修練成仙的秘訣,是與自然合一,與宇宙合一,清淨無為順乎自然,摒棄物慾,與天地同參共化。 他完全違反了修仙的法則,專走旁門,煉丹與採補,都是天師道中的叛徒崇高的旁門伎倆。 真正的玄門弟子,是老、莊的信徒。 天師道弟子,除了部分叛徒之外,也不屑從煉丹和採補上求成道,所以把那些叛徒稱作左道旁門。 天黑後不久,他才精神振奮,信心十足地離開了大殿。 也許,太上老君真的已經接受他的禱告,重新給與他新的信心,新的精神鼓舞,新的保證,甚至賜給他新的生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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