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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會主接受祝堡主結盟,屬下期期以為不可。」號稱軍師的內堂大堂主,鐵筆書生梁天青,文縐縐還真有幾分書生氣概,說話斯斯文文,但他那支作兵刃的判官筆,卻是最趁手的殺人利器。

  「梁堂主又有何高見?」明的大副會主掌裏乾坤苗偉也是用筆的能手,所用的判官筆短了三寸,是會主忠心耿耿的死黨。

  「已經瞭解棲霞幽園的人,本會能應付得了,不再需要祝堡主加入,加入也派不上多少用場。而他的死對頭禹小輩,卻是無人知悉的可怕高手。依江副會主在天長堡目擊的情形估計,假使全力以赴,本會很可能死掉一半人以上。這種得不償失的同盟,結了將後患無窮,會引起大災禍,豈能不慎?」

  「禹小狗死定了。」龍虎大法師鬼眼一翻,神情不悅:「梁堂主懷疑本護法的保證?」

  「有誰能證明,那個被咱們不費吹灰之力便捉來捉去的禹姓小旅客,就是斃了天長堡上百高手的禹秋田?」

  鐵筆書生不在乎護法不悅,就事論事發表己見,語氣難免帶有諷刺味:「再說,生見人死見屍,這是江湖道的金科玉律。何況棲霞幽園以煉丹術享譽武林,誰敢說他們沒有靈光的解毒藥?」

  「江副會主已證實,那人就是禹秋田,沒錯。」黃山邪怪也是護法,替龍虎大法師辯護:「而且檢查出的確中毒已深,即使目下給他解藥也嫌晚了。梁堂主,你始終不信咱們的獨門解藥?」

  「不是不信,而是需要事實證明,要看到禹小狗的屍體才算數。我尊重江湖道的金科玉律,這科律可不是我訂的。」鐵筆書生仍然堅持己見:「如果他沒死,用咱們一半弟兄的性命,來巴結祝堡主替天長堡報仇,對本會又有何好處?所以我反對,我們對付棲霞幽園已經有點難支了。」

  「所以我必須利用天長堡的人,先解決棲霞幽園的威脅。」狄會主站起來大聲說:「你們不要在小利害小枝節上爭論不體,任何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眾說紛紜徒亂人意,必須眾志成城,先解決目下的困難。明天,天長堡的人將全力協同本會,一舉清除棲霞幽園的幾個強敵。我意已決,其他小枝節不必再爭議。」

  會主有決定任何事的權威,鐵筆書生只好失望地閉上嘴生悶氣。

  「江副會主午後帶了幾位土地,搜尋棲霞幽園的人藏匿處,迄今仍然不曾返回,無法調派明日襲擊的人手。」大副堂主掌裏乾坤滿意地改變話題,他是絕對支援會主決策的人:「好在各隊會員的責任已經分配停當,行動計畫明日決定還來得及。加上天長堡的一隊強勁精銳,咱們必可成功地殲除棲霞幽園的幾個狗男女。今夜,咱們得好好養精蓄銳。」

  外三堂各設有十方土地,由精明的眼線擔任。八表狂生不在座,帶了土地踏探棲霞幽園眾男女的落腳處,迄今仍未返回,相當盡責。

  「派人到宿處巡查,要他們嚴加警戒。」狄會主等於是下結論,討論到此為止:「豐源棧的警衛更需加強,我不希望被人騷擾,晚上鬧刺客,明天必定個個精神不濟辦不了事。」

  「會主請放心,棲霞幽園的人,不會夜間活動騷擾,以免有損俠義名門的聲譽。」九天魔鷹信心十足,因為他曾經與霸劍羅濤打過交道:「所以絕大多數所謂白道英雄,不帶夜行衣,認為穿夜行衣夜間活動,是極不光彩的歹徒行徑。」

  「小心些總是好的。」

  正要宣佈散會早早歇息,後面堂奧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二十餘位高手幾乎不約而同跳起來。狄會主也吃了一驚,倏然而起。

  「可能來的是棲霞幽園的人。」鐵筆書生警覺地大叫示警。

  「胡說八道!」驚跳起來的九天魔鷹大叫,但卻是第一個搶出廳堂的人。

  ***

  七八個人,解下被吊在院子迴廊柱上的警衛。

  這位警衛的雙手大筋,是被強力慢慢扭斷的,因此忍受不了可怕的痛楚,而發出可怕的慘叫。

  「怎麼一回事,什麼人如此虐待你?」掌裏乾坤不顧警衛的痛苦,沉聲追問經過。

  「是……是禹……禹秋田……」警衛絕望地叫:「我……我的雙……手殘……」

  「什麼?禹秋田?你認識他?」

  「他……他說的……」

  「他說他是諸天菩薩,你也相信?」

  「那就是……是一個人好了……」警衛爆發似的厲叫:「又何必問……問是……是什麼人?我……我那有機會請……教他高……名上……上姓?」

  「他還說了些什麼?」掌裏乾坤也感到自己太過分,不再聲色俱厲。

  「他……他要我……傳話。」

  「傳什麼話?」

  「他說他……他是債主……債主,明天就……就開始討……討債。要……要本會把……把龍……虎大法師,和……和黃山邪……怪兩……兩位護法留……下,其他的人滾……滾回揚……州,要快……滾……」

  「可惡!」掌裏乾坤怒叫:「有人冒充他,想向兩位護法討解藥。」

  「他逼問天……天長堡的人落……落腳處。」

  「你招了?」

  「我的手……」

  「你招了?」掌裏乾坤大聲喝問。

  「我……我不招,雙手被扭……扭斷大筋。再……再不招,我的腿恐……怕……」

  「你招得好。」一旁的鐵筆書生幸災樂禍,不住陰笑。他是反對與天長堡結盟的人,所以心中大快,等於是證明他的看法正確,與天長堡結盟,將會受到禹秋田可怖的搏殺。

  「你這是什麼話?」掌裏乾坤厲聲問,心裏十分憤怒。這位大副會主,是支持與天長堡結盟最力的人,地位比鐵筆書生的內堂大堂主高,受不了屬下唱反調,所以怒火中燒,大有惱羞成怒,要搬出會規鎮壓的意圖。

  「老實話,苗副會主。」鐵筆書生不在乎威嚇,語氣冷森:「他如果不招,禹小狗找另外一個人逼供。結果,咱們這裏將像被戳破的馬蜂窩,今晚誰也別想睡了。更可怕的是:得賠上一些弟兄的性命。」

  「你是為了料中某些事而得意。」掌裏乾坤不敢進一步責難,因為發現身邊幾個人神情不正常:「今後你說話最好謹慎些,影響弟兄們的士氣,你又得到些什麼好處?哼!」

  「我並不希望不幸而言中。」鐵筆書生嘆了一口氣:「問題是:任性而為不顧後果的人太多了。」

  救人要緊。人抬走,兩人也不得不終止你嘲我說,豐源棧的戒備提高了三倍。

  全鎮鷹揚會歹徒們落腳的大宅和客店,幾乎同時有人入侵,入侵的人皆自稱是禹秋田。受到襲擊的人,毫無分辨來人到底是誰的機會,打擊之快有如迅雷疾風,發覺被制已經被打得天昏地黑了。

  這一夜好漫長,人人心虛疑神疑鬼。

  到底是不是禹秋田在弄鬼?有一半人將信將疑,另一半人則嗤之以鼻。禹秋田應該只有一個,分身術畢竟是傳聞中的神話故事,絕不可能同時在各處出現襲擊警哨,所以謠言不攻自破。

  但所有的人,都心中明白。明天,將是決定性的一天,禹秋田是真是假已不重要,反正一定會有人出面找他們討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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