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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他不要當我的主人,我怎能死纏著他。」北人屠嘆了一口氣,坐在唯一的方凳上:「大力神另找地方創業,和我一樣同感失望。我們倆曾經苦勸他,要他在江湖上轟轟烈烈幹一場,必須廣交朋友網羅羽翼。」

  「褚兄,他不是這種人,我知道。」她笑笑說:「我和他是同一類型的同類,過慣了自由自在的冒險生涯。我闖蕩了幾年,先後有不少人在我身邊,有人可用固然方便,但不斷的生離死別難免心酸。上次在天長堡,失去我最忠心的侍女,迄今仍感到心痛,所以我不再帶人同行了。你們在何處分手的?」

  「孟津。」北人屠臉上有得意的表情:「他以為先打發我們過河,就可以擺脫我了。」

  「奸哇!你知道他的下落?」

  「對不起,我不能說。」北人屠笑得神秘:「霍姑……小霍,恕我冒昧,你多少芳齡了?」

  「二十二歲,老了……」

  「你沒有打算成家?」

  「你……」

  「你別誤會,我做你老爹綽綽有餘,只是同過患難,我關心你。像玉面狐,這次就打算與天涯浪客正式成婚,不再扮演情婦角色了,在江湖做女光棍終非了局。」

  「可是,我……」

  「眼界高,我知道。」北人屠苦笑:「現在,你青春仍在,你可以挑選,你可以隨意擺佈那些追逐在你裙下的人,但……」

  「別說了,褚兄。」她不勝煩惱。

  「你知道虹劍電梭,為何禁不起八表狂生一挑逗,就……」

  「八表狂生的人才武功,值得她傾心相愛呀!」

  「你算了吧!連你都知道那是一個繡花枕頭。你知道嗎?那女人已經二十四歲了,快要饑不擇食啦!」

  「胡說八道!」

  「少年夫妻老來伴,少年夫妻才算真正的美滿人生。小霍,你再蹉跎消逝得很快的青春,貪圖女光棍的生涯,你將失去太多太多的人生美好事物。」

  「你要我找個阿貓阿狗嫁掉,退出江湖認命?」

  「那得由你的心來決定,沒有人能勉強你。」

  「好了好了,你在故意岔開話題。」

  「小霍……」

  「他在那裏?」她將話題拉回。

  「你沒有找他的必要,小霍。」北人屠誠懇的說:「我看得出,你與他格格不入,你幾乎每句話都帶有傷人的刺,他卻以嬉笑嘲弄大而化之,走在一起,早晚會相互傷害。」

  「可是……」

  「他不是八表狂生,你也不是虹劍電梭。」

  「人會改變的,我知道我的態度不對,其實,我只想……只想……」

  「我想,他會喜歡幻劍飛虹李春萱那種女孩。」北人屠嘆了一口氣:「可惜那丫頭膽子小,一害怕就悄悄溜掉了。」

  「我膽子不小。告訴我,他在何處,好嗎?」

  「他昨天走的。」北人屠說:「往西,到廬州,好像準備辦事。」

  「哦!你怎麼知道?」

  「這兩個多月以來,我一直有耐心的跟在他身邊。在南京,我才知道他要到廬州辦事。他帶了一個侍女扮書童,前天就在這家客棧投宿。」

  「你不跟去?」

  「跟去礙事?知道去向,急什麼?他這人辦事從不急躁,等他佈置停當再會,尚未為晚。」

  「他要辦事?」

  「不知道,我在等機會策應他,但看情形,似乎用不著我動刀。」北人屠伸伸懶腰,對不必動刀感到乏味。

  「你是說……」

  「他打扮得像少年書生,客店流水簿留名是秋五岳,京都國子監的生員,文采風流極為出色,顯然沒有動刀劍的必要,所以用不著我。」

  「那可不一定哦!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也好,咱們明天動身。」北人屠欣然應充。

  「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只好暫且放棄跟蹤八表狂生的機會了,我是從揚州跟到徐州,再跟到此地來的,我希望從他身上,找出祝堡主父子藏匿處,我不甘心。」

  「我看到那混蛋入集。」北人屠說:「原來你是跟蹤他的,不要在他身上浪費工夫,小霍。」

  「為何?」

  「我聽到一些風聲,那混蛋在天長堡大亂時,不顧道義先期從堡後溜走的。祝老狗在中原的朋友,恨之切骨正在等機會宰他呢!你想在他身上找出祝老狗隱匿的線索,豈不白費心機?」

  「你是說,我已經浪費了不少時日?我真該廣佈眼線打聽的,死心眼找錯了方向,真霉。」她不勝後悔:「看來,得另闢蹊徑了,要不要宰了他拉倒?」

  「何必呢!畢竟柏亭阜的事與他無關,他在天長堡作客,不是他的錯。」

  「嘻嘻!你心軟了?」她寬心地笑,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北人屠解開了她的心結,心情已有明顯的改變。

  「無所謂心軟,你剛才說人會改變的,適度收斂些仇世的態度,日子要好過些。跟蹤禹老弟期間,我不但沒動刀動手,耐性與修養已有豐碩的收穫。該死!我這人屠的綽號可能完蛋了。」

  「我也希望我不再是夜叉。走吧!到集上走走,找地方填五臟府。你我都是大財主,但扮成這鬼樣子,可不能上酒樓大快朵頤啦!晦氣!」

  ***

  八表狂生萬分不願意地取下飛鷹旗,愈想愈不甘心。

  即將屆臨掌燈時分了,他出現在第三進東跨院的上房區,隱身在一處花臺旁,像貓似的窺伺第四間上房的動靜,有耐心地監視出入的人。

  他看到店中負責伺候的僕婦進出,看到一個穿得樸素,但氣質雍容的高貴清麗中年女人,態度溫和與僕婦打交道,既不像下人,也不像身分高的主婦,眉目如畫,四五十歲依然可以看到往昔的美麗風華。

  最後,他看到美婦伴同一位少女外出。

  他愣住了,張口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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