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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糟了!一株巨松後,閃出四海遊僧曇永,不用禪杖攻擊,悄然吐出一掌。

  四海遊僧名列天下四兇,以金剛禪功御發的大力金剛掌,在武林有極高的評價和威力,悄然偷襲威力更是驚人,掌勁可傷人於丈外,八尺內被擊中,保證肉裂骨碎,是掌功中少數霸道絕技之一。

  她怎知另有人埋伏?掌勁一湧而至,擊中她的左背肋,如中千斤巨鎚猛砸,身軀被震得向右前方衝出,撞在一株松幹上,枝葉紛落如雨,她也反彈倒地,劍丟了,人也掙扎難起。

  王屋散仙知道她的飛虹刀厲害,衝上時半途折向,利用松樹繞走,間不容髮地躲過飛刀,驚出一身冷汗。

  另兩位同伴,卻沒有他機警,同被一把飛刀擊中,慘叫著倒了。

  「分了她的屍!她殺了咱們五個人。」一個大漢瘋狂地揮刀衝上。

  王屋散仙已一腳踏住了她的右腿彎,順手一耳光把大漢打得口角溢血倒退。

  「混蛋!你敢分她的屍?堡主不活剝你的皮才怪。」王屋散仙制了李春萱的身柱穴,向大漢叱罵:「三仙女膽敢多管本堡的閒事,潛來本堡行兇殺了百毒真君,堡主發誓要活捉她們,即使她們不來,堡主也要帶人在江湖找她們算賬。目下人捉到了,你敢動她?哼!」

  「朱老兄,你最好有耐心等候,看這個仙女如何償還堡主的債。」一名中年人上前,用牛筋鋼索綑了李春萱的手腳邪笑著說:「堡主享受過之後,會有機會讓你撿爛的,咱們這幾個人,老道與和尚都不戒葷腥酒色,連他倆也有份,屆時你愛怎樣就怎樣,豈不更妙?」

  李春萱想嚼舌自盡,已來不及了,牙關已被王屋散仙踏住她時拉開了,她想死也死不成啦!

  九個人背了五具屍體,背了一個俘虜,居然興高采烈返堡,對同伴的死不再介意了。

  玩命的人,生死等閒,只要活得如意,死了就死了,命該如此,沒有介意的必要。

  ***

  禹秋田三個人,在小溪源頭的半山腰樹林中歇息,建了草窩做臥處,早準備有肉脯乾糧水葫蘆,他們有周詳的準備,行動有計畫,住宿都沒有問題。

  千幻夜叉三個人被安頓在草窩中,狼狽萬分。天涯浪客受傷不輕,右臂裹了傷巾失去活動能力,動一動就痛入心脾,所以無法與人交手拼命了。

  千幻夜叉與玉面狐更是狼狽,身上穿了剝來的男人衣褲,山中天深寒冷,剝來穿的男人衣褲不但單薄,而且沾了不少鮮血,穿在身上冷得直發抖。

  禹秋田三個人不怕冷,健壯如牛,並沒帶馬包,馬匹與行囊皆留在數十里外的村落託人照料,沒有換洗的衣褲供她們穿著,愛莫能助。

  「你是扮豬吃老虎啊?」窩在草中的千幻夜叉,一面吞食又冷又硬的肉脯,一面向坐在不遠處進食的禹秋田說:「我那樣逼你,你為何救我?」

  「你少臭美,我那有閒工夫專門去救你?」禹秋田笑吟吟地說:「這叫做順手牽羊,我總不能見死不救拍拍手走路呀!我們好不容易從俘虜口中,問出祝堡主在刑室快活,為了你們的耽擱,被他乘亂逃掉了,真可惜。」

  「你後悔了?」

  「我這人從不後悔。」禹秋田喝了一口水,倚坐在樹幹上顯得十分寫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祝堡主被天長堡困死了,他不會丟棄基業逃走,早晚我會逮住他的,我不急。」

  「他堡中高手如雲。」

  「哈哈!我們三人都是殺人專家。」北人屠在一旁怪笑:「主人的意思,就是把他們殺光,一天殺一二十個,掃庭犁穴斬草除根。天長堡只有百十條能拼的高手,與一些託庇的罪犯,其他都是三等混混爪牙,能禁受得起我們有計畫的屠殺?」

  「你們最好識相些,早早遠走高飛,不要妄想和我瓜分聚寶樓的珍寶,那是我應該獲得的。」禹秋田說話硬梆梆,毫不婉轉:「本來我沒有機會搬他的珍寶,天賜好機會讓他找到我頭上,我死過一次,因此我有權接收他的珍藏,有權要他的狗命。」

  「他殺了我的表親,殘忍地滅門,因此我也有權這麼做。」千幻夜叉大聲抗議:「你無權排拒我們。」

  「你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大姑娘,我已經領教過了。」禹秋田搖頭苦笑:「我不想排拒你,更不想做擋財路的混蛋光棍。這地方讓給你們暫時歇息,精力恢復後務必及早離開,搜山的人早晚會搜到的。」

  「你們要走?」

  「飄忽不定,是保命的金科玉律,你該懂。」

  千幻夜叉怔怔地凝視著他,臉上神色百變。據以往的經驗,從沒見過這麼一個年輕大男人,對美麗的女性擺出如此惡劣的態度相處。

  「對我好一點好不好?」千幻夜叉嘆了一口氣,對自己的魅力失去信心,用不穩定的嗓音低聲說:「何況我欠了你一份救命恩情……」

  「你千幻夜叉不是記情的人,咱們別提好不好?」禹秋田淡淡一笑:「你我都是冷血的同類,做任何事都不會感情用事,一切都為自己的人生信念而活,其他的事都不會放在心上。今晚相見,明日天涯,後天也許會變成仇敵,兇殘的同類不可能和平共處的,這點道理你我都懂。」

  「我不會妄想瓜分你的珍寶。」

  「珍寶身外物,誰計較?聚寶樓藏珍不少於兩大車,我能要多少?只要你有能力搬,儘管搬吧!」禹秋田開始拾掇隨身物品,一蹦而起:「你兩個傢伙還沒吃飽?得準備走啦!」

  「這就走。」北人屠將最後一塊肉脯丟入口中,含含糊糊地說:「今晚去他們廚房,弄幾壺酒來擋擋寒,這鬼天氣實在令人受不了,看樣子近期間會下雨,咱們殺人得多加些勁才行。」

  「那是什麼人?」玉面狐突然向東面小溪谷一指:「搬運夫?」

  「那是搜山的人,笨女人。」大力神跳起來,挾起用皮囊盛著的降魔杵:「宰掉他們,九個人我該分三個,北人屠,別搶我的一份。」

  草木掩映中,可以看到九個人魚貫穿林而走,肩上扛人背上背人的六個爪牙,遠處很難看清是何物品,因此玉面狐誤認是搬運夫,大力神卻看到那些人佩有兵刃,所以知道是天長堡的人。

  「到下面去等他們。」禹秋田欣然說:「夜殺日也殺,早些殺光也好早些離開這鬼地方,看了這些窮山野嶺,我真懷念江南的花花世界。」

  「我們也去。」千幻夜叉從草窩中跳起來,顧不得身上狼狽裝束。

  ***

  走在最前面的王屋散仙,滿面春風大踏步踏草而行。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這個領隊意外地捉到一名仙女,死了的五個人與他無關痛癢,當然喜出望外啦!

  老道忘了此行的目的:捉禹秋田三個入侵者。

  當禹秋田三個人,出現在平坡前面的樹林前,這位不可一世的散仙,臉上的喜意像煙般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極度的震驚,腳下遲疑。

  再笨的人也該明白了,禹秋田是有意等候他們的,不需他們費神搜山,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怎敢不打埋伏而公然相迎?

  「老相好,過來。」禹秋田輕拂著長劍笑容可掬,劍是從刑室的死者沒收的:「沒有什麼好怕的,是嗎?我不會咬你的。」

  九個人丟下死屍和俘虜,一擁而上半弧形三面包圍。一開始就擺出群毆的陣勢,人多勢眾震懾對手,這是稱雄道霸者千古不變的常用手段,而且永遠有效。

  禹秋田三個人屹立如山,任由對方列陣,像三尊天神,漠視千萬小鬼。

  「果然是你,你就是禹秋田?」王屋散仙穩定下來了,臉上湧起獰笑,緩步上前直逼至八尺內。

  「半點不假,我相信八表狂生那些人,已經供給你們詳盡的消息。」

  「你真是曾經死過的人?」

  「你不是也在場嗎?」

  「貧道那屑理會一個三流小混混?江湖道從沒聽說過你這個人,何不亮出真名號?讓貧道明白你到底是那座廟的大神佛。」

  「沒有必要,老道。」禹秋田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虎目神光漸現:「你把我看成三流混混好了,亮名號會讓你心中害怕緊張,影響你武功道術的發揮,我可不想你死不暝目。」

  世間真有聲威殺氣的存在,某些人聽到某個名人的姓名,便會嚇得心跳加快手掌冒汗。一旦面對這個人,更是喉嚨發乾渾身發僵或發抖,目不敢平視,手腳不知該往何處放。

  一個平民窮漢,被帶到皇帝面前,那情景一定夠瞧的,說不定上下不禁魂都飛走了一半。

  武朋友通常氣大聲粗自命不凡,學了三招兩式便以為可以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但一旦真碰上了名震天下的高手,心理上的威脅必定同樣沉重,影響手腳的靈活,武功發揮不及五成,心中發虛更是施展不開。

  禹秋田目下形之於外的氣勢,那像一個三流混混?簡直可以媲美一代名家,那股無畏無懼的英氣,就讓自以為武功道術出類拔萃的王屋散仙,感到心中懍懍,驕傲的神情一掃而空。

  「小輩,不要說大話。」王屋散仙在心懍中,激發了憤火,惱羞成怒厲聲說:「你已經死過一次,幸而逃得性命,還想死第二次嗎?」

  「我等你讓我死第二次。」禹秋田臉色一沉,虎目中冷電湛湛:「俗語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要我死了一次,這筆債你得完全償付,現在,看你能不能像我一樣幸運,能從鬼門關內逃出來。」

  「你……」

  「我一定會冷酷無情地殺死你,你最好不要嘴皮子上逞能,即使你說了一大串威脅性的話,也唬不散我殺你的堅定決心。」

  「你這孽障真是自尋死路,哀哉!」王屋散仙的說話腔調,突然變得低沉柔和,鷹目中幻發出一種詭奇的光芒,左手虛抬,袖襟有韻律地拂擺:「你是一個愚昧的人,你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事,你的手握力消失了,五指放鬆……」

  噗一聲響,禹秋田手中的劍,自行跌落在腳旁,雙目死愣愣地目不轉瞬,死盯著王屋散仙的雙目,真像一個白癡。

  大力神大吃一驚,提杵邁步要急衝而出。

  兩人站在禹秋田身後不足一丈,像兩位保鏢的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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