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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千幻夜叉也不例外,認為自己的劍術,不見得比狂劍差,希望有一天能與狂瀾十二式分個高下。

  但今天,她如夢初醒。

  這位年輕人,用普通平常的劍招,把她逼得毫無還手之力,連招架也十分困難。

  年輕人說,也許她能與玄天絕劍拼個平手。

  玄天絕劍只是當代七大劍客之一,比起上一代的武林十一高手差了一大段距離,她憑什麼與十一高手排名第一的俠士在劍上分高下?

  當代的七大劍客,只是半諷刺半吹捧的虛名,劍術佳的人甚多,只因為這七個人露面的機會比別人頻繁,好出風頭善吹牛,又有眾多爪牙奉承,所以特別出名而已,真正劍術比七大劍客高明的人不知凡幾。

  她千幻夜叉的劍術,就比七大劍客高明,至少自以為比他們高明,所以她敢向天長堡挑戰。

  八荒神君單仲秋,是與天下十一高手齊名的人,手中的一根蛟筋奪魂索非常可怕,遊戲風塵位高輩尊,奪魂索可纏住寶刀寶劍,勒住脖子可將人的頭勒斷飛起,在俠義道中聲譽極隆。她曾經與八荒神君交過手,沒贏也沒輸,反正八荒神君攻了她一百零八索,她支撐下來了。

  玄天絕劍那能與八荒神君比?所以她有信心對付得了玄天絕劍。

  年輕人說她只能和玄天絕劍拼成平手,如果是真的,那就麻煩大了,天長堡更高明的高手多著呢!王屋散仙和四海遊僧就是其中的幾個。

  她盯著禹秋田消失的樹林發呆,心中充滿了失敗感。

  天涯浪客突然掙脫了兩女的攙扶,伸伸手腳站穩了,被制的鳩尾穴居然可以自解,未免有點不可思議。鳩尾穴是任脈的重要穴道,玄門稱該穴為絳宮,可知其重要性,被制之後疏解不易,以導氣解穴術才不至於損及上下的鄰穴或經脈,不可能自行恢復原狀的。

  「這小輩真的不可思議。」天涯浪客懊喪地說:「他如果存心要咱們的命,咱仍四個人不可能活到現在。江湖上竟然出現這麼一個驚世的新秀高手,天知道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罷了!江湖無輩,武林無歲,那一天沒有人才出來闖天下?」玉面狐語氣中流露出無奈:「幸好他不是天長堡的爪牙,要不然……」

  「喂!你們還有勇氣到天長堡嗎?」千幻夜叉向拴小驢的樹下走,語氣懶洋洋無精打采:「這個該殺千刀的小子如此戲弄我們,不知有何用意,但已可斷定他不是天長堡的人,不會影響咱們的計畫。」

  「真得考慮考慮後果了。」玉面狐跟上,在樹旁坐下嘆了一口氣:「但咱們如果不去,何以對在九泉苦盼咱們替他們復仇的朋友?」

  「我認為可以去。」天涯浪客沉聲說。

  「你另有打算?」千幻夜叉問。

  「但不打聚寶樓的主意。」

  「你是說……」

  「在天長堡附近宰他們的堡主,報了仇就遠走高飛。祝龍那狗東西帶了大批走狗遠追無功,祝老狗必定會怒火沖天親自出來的,只要他一來,咱們就有機會用計謀宰他了。」

  「唔!也好,咱們趕快前往等候機會。」千幻夜叉欣然說:「只是,沒搬空他的聚寶樓,委實於心不甘,這惡賊坐地分贜再外出巧取豪奪,應該受到家破財散的報應才合乎天理。」

  「姑奶奶,咱們那還有資格談天理?」天涯浪客牽著小驢苦笑:「我和喬嬌比你出道早十年,過去的所作所為,有幾件事是合乎天理的?你的口碑比我們更差呢!走吧!該上路了。」

  他們並不知道,玄天絕劍已經隨在祝龍的後面趕來了。

  ***

  禹秋田並沒遠走,神不知鬼不覺從側方繞回來了。

  「勇氣可嘉。」他注視著逐漸遠去的四人背影自言自語:「你們不搬聚寶樓,我搬。」

  踏著輕鬆的腳步,他撲奔柏亭阜。

  不能操之過急,天黑之後,才可以向店家取回座騎行囊,以免惹人注目。

  ***

  西山三霸是京都的地方豪強,一輩子沒離過京都。他們與王親國戚兩廠一衛的皇家特務打交道,勝任愉快,但對江湖人物與江湖大勢的瞭解,就所知有限了,一離開京都,有如失水的魚,還比不上一個三流混混吃得開,缺乏三流混混獵食的能耐。

  因此,大霸鐵門神堅持要回柏亭阜,取回座騎和行囊,行囊中有他的家當和金銀,丟光了日後如何行走?連回京的盤纏也無法張羅呢!

  沒有金銀馬匹,怎能回來收殮兩位義弟?

  北人屠總算夠道義,只好硬著頭皮陪他奔向柏亭阜,希望天長堡的人沒留下監視的爪牙,硬著頭皮碰運氣。

  十幾里路,鐵門神總算元氣漸復,接近了柏亭阜,已經不需北人屠攙扶了。

  「我看,我這北人屠的兇魔綽號,保不了多久了。」北人屠一面走一面嘀咕:「我一向瞧不起你西山三霸這種濫貨,今天居然禁不起你的央求,冒險陪你討回座騎行囊,性情大變不是好現象。」

  「那裏也有你的座騎行囊呀!丟了金銀沒有行囊,走天下寸步難行,你又何必埋怨個沒完沒了?」鐵門神氣沖沖地反稽:「你如果不回去討,兇魔北人屠的名號才保不住呢!」

  「胡說八道!」

  「我一點也不胡說八道。你想想看,玄天絕劍七劍客的名頭,並不比你北人屠高,天長堡幾個混蛋一露面,就把你整得九死一生,再不敢討座騎行囊,江湖朋友怎麼說?怕死?膽小,欺善怕惡……」

  「去你娘的!」北人屠大罵:「俗語說,人多人強,狗多咬死羊;誰敢說我怕玄天絕劍?誰不知道他憑狗腿子爪牙多?山西是他的勢力範圍,我認了。在柏亭阜食店你看到的,連千幻夜叉也認了呢!那鬼女人只有四個人,祝小狗就不敢撒野。祝小狗陰險無恥,如果不先用奇毒制住我,他敢在我面前稱英雄?至少我可以砍倒他一半人。哼!他最好別在山西以外的地方沒我碰上。」

  「算了吧!碰上你仍然奈何不了他。」鐵門神無可奈何地嘆口氣:「他娘的!真該招兵買馬耀武揚威的,幾個人在外闖蕩,實在危險得很。喂!你怎麼不回山東?山東的陳欽差大量招募人手……」

  「別提了,那養馬的太監,把咱們山東搞得烈火焚天,號稱陳閻王,我那能替這種狗雜種賣命?」

  「你到山西來幹什麼?」

  「到大同。」北人屠黯然嘆息:「兩位好朋友犯了案,落了網,被充軍戍邊做苦工,想前往看看是否能幫得上忙,必要時把他們救回內地另起爐灶。你呢?」

  「逃災避禍,在京都混不下去了。聽說有朋友在西安混得不錯,所以……」

  「別去,老弟。」北人屠搖頭:「西安比咱們山東更慘,與陳閻王同在御馬監養馬的梁永,在西安被叫做梁剝皮。宇內十一高手中,有幾個正在替他做殺人剝皮的劊子手,你忍得下心去替他們殺百姓平民?你如果真要去……」

  「又怎麼啦?」

  「我該宰掉你,也算是一件功德。」北人屠兇狠地說:「免得你替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做劊子手。」

  「好了好了,你別把火潑在我頭上好不好?我在京都有相當大的局面,那些派往天下各地做欽差的一兩百個太監,我認識一大半。如果我願意跟他們發財,我早就跟他的去了,目下至少也可以聚積十萬八萬金銀啦!怎會落得成了龍游淺水虎落平陽的下場?」

  「你總算還有點人性。」

  「去你的!你綽號人屠,能有人性?」

  「我北人屠只對敵人刀刀斬絕,這與人性無關,我可不是無理性的濫殺,這點你要弄清楚。」

  談談說說,接近柏亭阜的食店。

  ***

  柏亭阜不是宿站,距解州僅半日程:五十餘里。

  但趕不上宿頭的人,仍可在兩家食店的簡陋房屋暫住,作為站房的大屋,也可以將就歇宿。

  山西騾車行的大篷車,就暫時停在站房內,一名車夫留駐,另一位已經借了馬匹,趕往解州的該車行車站報兇訊去了。

  三仙女的九男女,借宿在另一家食店內。

  本來,未牌一過,便不會有旅客在這段路上走動了。在山西的道路上行走,趕不上宿頭是十分危險的事,盜賊如毛,旅客們隨時可能發生意外,必須按站投宿,以便動身時人多走在一起,小群盜匪不敢冒險打劫。

  走這條路的旅客,多數具有自衛能力,人多走在一起,碰上盜匪便大家拼老命。

  南下北上的旅客,都應該在午牌左右通過柏亭阜。未牌一過,乘馬的南下也到不了解州,北上仍可趕到三十里外的安邑歇宿,步行的必定趕不上宿頭了。

  五匹馬來自北面,五位騎士都是穿得亮麗的女人,團花緞子騎裝極為搶眼,外加了有帽的大氅,都佩了劍,鞍後帶有馬包,一看便知是走長途的旅客。

  她們並不急於趕路,趕也趕不到解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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