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影迷情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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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進,小梁。」開門迎接他的大漢,順手掩上門閂:「坐,我替你沏壺茶。」 堂屋也簡陋,沒設有神案,一張八仙桌,四張長凳,兩側倚壁另有幾張四腳方凳,還有兩張小矮竹凳。 「先不要沏茶,剛喝過沒多久。」他在右首落座,信手在菜油燈盞用挑針加了兩根燈蕊,光度加倍:「我知道孫二哥辛苦,大概跑了不少地方,小弟真的很焦急,所以迫不及待來討消息,請不要見怪,改日再謝。」 「也談不上辛苦啦!俗語說,得人錢財,與人消災,跑腿是份內的事。」孫二哥在下首主位落座,雙手放在桌上,不住下意識地絞扭,神色不定:「幸好我對賈道婆的事早有風聞,進一步追查有門路可找。賈道婆不時被請來府城替人做法事,難免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被人無意中看到或聽到,她是頗有名氣的靈媒呢!」 「唔!孫二哥,你的神氣不對。」他按住那雙不住互相絞扭的手:「世間沒有神佛妖鬼,那都是騙人的。不要怕她這個靈媒,遣鬼魂來恐嚇你,鬼神都是人製造出來的。」 「我……」 「你怎麼啦?」 「有……有人要見你。」孫二哥期期艾艾,迴避他的目光。 「誰?」 「他們……」 通向內堂的走道口,首先踱出入雲龍。 他推凳虎跳而起,拔出腰間的八寸工具刀。 「你們也要坑害我的朋友。」他虎目彪圓,要爆發了:「來得好,他娘的!晚算不如早算,你們就把我認定是揚州血案兇手好了,早些了斷以免牽腸掛肚。」 接著出來的是絕劍公子、江湖客、一位中年婦人、一位年近花甲,神情威猛的佩劍人。 「梁老弟,咱們來是善意的,請求孫貴老兄幫助咱們與你見面,不敢得罪你的朋友。」 入雲龍不介意他發怒,滿臉笑容,與往昔強橫的面目迥然不同。 「小梁,是真的。」孫貴說:「他們有朋友在外活動,湊巧查出我在替你辦事,一直不動聲色,有耐心地跟著我到處跑。他們來了片刻,客客氣氣請我幫忙。我想,他們知道我調查賈道婆的秘密。」 「我是專誠向你道謝的,同時有事請你周全。孫貴兄,非常抱歉,可否請你暫且迴避,讓咱們和梁老弟談一些事,容後致歉,謝謝。」 「你老兄客氣,我告退。」孫貴當然知道談的必是秘密,不宜讓外人知道,識趣地乾脆啟門外出走了,並沒回後堂迴避。 「梁兄海量,請接受兄弟誠意的道歉與致謝。」絕劍公子鄭重地向他行禮:「梁兄可能不相信,自從舍妹承情救出地牢之後,經過冷靜分析,便沒將梁兄當成揚州血案的兇手了。至於後來的跟蹤,確是有意找機會請梁兄原諒兄弟所犯的錯誤,可惜一直沒能掌握梁兄的正確行蹤,兄弟愚魯無能少見識……」 「少莊主請不要說了。」梁宏打斷對方的話:「總之,我鄭重表明,我的確在那天晚上事發之前,甚麼事都不知道,天黑才落店,沒有機會留意任何人,更不可能認識你們這些江湖之雄,事發時可說除了藏匿保命之外,別無選擇。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但請貴莊的人高抬貴手,今後請不要再打擾在下的安寧,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很多事都無法擺平。」 他不可能真的海量,只是明顯流露出不滿,想起凌雲莊那些人的強者嘴臉,心裏那能平衡? 「還得打擾梁兄一次,梁兄恕罪。」絕劍公子硬著頭皮提出請求:「家叔有些話,想向梁兄就教。」伸手向年近花甲佩劍人虛引:「這是家叔,從揚州趕來的,過江僅兩天,卻碰上舍妹出事,極感憂心。」 「老朽夏侯長風,幸會。」佩劍老人居然打破禮俗禁忌,不用長輩所行的頷首禮,而改用江湖的平輩抱拳禮:「老弟臺可知道,混元教早兩天便開始收買爪牙,威迫利誘雙管齊下,已有幾位前來看情勢風色的江湖朋友,拒絕收買被他們毀屍滅跡了?」 「聽到一些風聲,但查證困難。那不關我的事,我沒有查證的必要。」 「老朽從揚州來,本來在揚州負責查證的工作,沒料到早幾天,突然接到公門朋友傳來的警告,說是知府大人已擱置這件大案。朋友們勸咱們不要再逗留追兇,連推官大人也傳口信說,追兇是官府的事,不許他人私自查證,以免牽連無辜以武犯禁。這實在奇怪而且事出突然,不知到底出了何種變故。」 「並不奇怪,這本來就是官府的事。」他心中一動,想起了焦二爺,但不便說出:「鎮江的官府,同樣不歡迎你們用武力查證呀,當初我如果正式向官府投訴,你們不可能獲准在鎮江逗留。你們可以暗中查訪呀!事出必有因,一定可以查出,到底是何人向官府施壓。這不可能一手遮天,不難查出真相,施壓人必定與兇手有關。」 「可是……我們已經不能再在揚州逗留……」 「那是你們的難題,與我無關。如果我所料不差,這裏的官府,短期間可能也將對蒞境的強龍採取行動,你們在心理上,須早作準備。」他在憤懣中,仍然善意地透露一些訊息:「我不配向你們提供意見或幫助,與我無關。我得向孫二哥討賈道婆的消息,諸位可以走了。」 「老弟臺真了不起。」夏侯長風不肯走,不介意他下逐客令:「光臨貴地的各方龍蛇,對那個有地牢的神秘組合,傾全力深入偵查,依然毫無線索。老弟臺居然能尋幽探秘,短期間就找到蛛絲馬跡,逐步進行抽絲繭找出他們的觸角潛芽,江湖尋蹤超級高手也無此能耐。孫老弟曾將所得見告,依我看,要逐步從觸角挖至老根,還得花可觀的精力和時間,才能接觸到他們的核心。這個神秘組合十餘載經營,迄今還沒讓世人所知,佈置之隱密周詳,世所罕見。老弟臺要把他們發拙出來?有必要花如此可觀的精力嗎?」 「我不找他們,他們也會找我的。」他冷冷一笑:「只有千日做賊,那能千日防賊?總有一天,他們會把我化骨揚灰。鎮江是我的家,至少也是僑籍謀生的家,為了日後的安全,我得找到他們講道理。如果道理講不通,再離鄉背井逃命還來得及。」 離鄉背井逃命,說盡弱者的悲苦。 「真抱欺,舍侄那樣逼你……」 「大叔,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們人多勢眾,是真正的江湖豪強,能夠承認錯誤,就表示你們講道理。沒因此而造成傷害,我已經心滿意足。在揚州我不曾受到傷害,所以恕我不能幫助你們追查兇手,諸位請不要在我身上白費工夫,你們得自己去設法追查線索。在揚州我是陌生人,去查也是盲人瞎馬。」 他以為對方是來請他協助追查兇手的,對他追查線索的能耐感興趣,認為有利用的價值。 他無意介入,更不願介入,事不關己,所以一口拒絕。 其實揚州他並不陌生,杭州幫的船隻,在揚州也設有專用碼頭。揚州鎮江隔江相望,兩地的人不但互有往來,而且易地謀生,雖則兩地的民風、性格、方言,皆有明顯的不同,但誰也不嫌棄誰。 「梁兄,鎮江是你的家,你熟悉鎮江的一切,有眾多的朋友可用。」絕劍公子挺身與他打交道:「所以兄弟只好厚顏求助,請助兄弟調查舍妹的下落。混元教的人手潛藏在城外,城裏只有些二流的次要人員落腳。兄弟的朋友,只能提供城內的線索,城外四鄉就無能為力了。江湖朋友只能在城市活動,在鄉村英雄無用武之地。舍妹很可能囚禁在東鄉一帶僻靜處,只有借助梁兄的鼎力,才能查出囚禁地方,梁兄肯相助才能解燃眉之急。」 「救人如救火,人不知藏在何處,如何救?」夏侯長風憂形於色:「如無老弟臺鼎力相助,毫無希望。老弟臺遠至丹徒鎮查線索,可知定對東鄉一帶了如掌指,老朽因此才在走投無路之下,厚顏懇請老弟臺不念舊惡,協助我們查出囚人處,感激不盡。」 他的怨氣已經消散,也被對方誠懇的態度所動。上午返城之後,他便著手調查東鄉的動靜了,早已料定陳老人一塵散仙不會把人帶進城藏匿,人質在手不需進城冒風險。東鄉一帶山區他熟悉,各村裏的民壯組織中他有朋友,外地陌生人在那一帶潛伏,怎能逃過他的掌握? 「你們明天到虎踞門我的住處等消息,天一亮就來。」他慨然應允。如果混元教用人質要脅成功,他將直接與混元教凌雲莊聯手的強敵周旋,等於增加一倍強敵,有破壞對方聯手計謀的必要。 「兄弟感激不盡。」絕劍公子大喜過望,行禮致謝。 「先說好。」他鄭重地說:「沒有保證,我只能答應盡力而為。」 「呵呵!連老天爺也不會保證任何事。」夏侯長風欣然大笑:「一夜工夫,夠嗎?」 「應該夠了。」他淡淡一笑,自信的表情刻劃在臉上:「說實話,四鄉我都熟悉。白天你們共有三路人馬跟蹤與襲擊,兜截伏明暗俱來,我和江右龍女羅姑娘,往來如入無人之境,和你們捉迷藏,可知我對東鄉定然了如掌指。人如果囚禁在東鄉,不會讓諸位失望的,諸位請回去準備,我要爭取時間。」 夏侯長風怎敢耽誤他的時間?今晚他得不眠不休奔波一夜呢?五人千恩萬謝同他道勞,匆匆告辭。 那位中年美婦,一直在旁默默地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秀逸的面龐本來掛滿愁容,告辭時終於愁容全消。 他臉上的冷靜神情,以及說話中所流露的信心,有心人是可以感覺得到的。 「小哥,蘭芳丫頭確是有點任性,年輕少見識,原諒她,好嗎?」中年美婦在他出門送客時,轉身向他低聲說:「她早些天就知道可能怪錯了你,確是想找機會和你面談解釋的。」 「大嬸,不要再寵她了。」他苦笑:「姑娘們才貌雙全,嬌生慣養從沒受過挫折,那就難免任性自負,自以為是武斷是非。她應該讓人覺得可愛,再這樣下去,只會讓人害怕。諸位好走,不送了。」 年輕貌美的大姑娘,當然令人覺得可愛。一旦成為有美麗花紋的雌老虎,誰不害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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