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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可惡!」少女果然勃然大怒,大拍桌子:「你已明白指證是我們做的事了,凌雲莊的人,不敢自詡是英雄豪傑,但也不甘菲薄,還不屑自貶身價,當街綁架殘害無辜,如果我們不講理,早就用江湖手段處理,把梁宏弄走,遠離鎮江到達揚州了。你給我說話小心了,不要心有成見胡說八道。」

  「在下……」

  「你們走,今後不要再來。」絕劍公子也大為不悅,嗓門特大:「我警告你,你如果以交通官府的地方土豪面目,出面替姓梁的撐腰,休怪我改用江湖手段對付你們,好好記住了。你請便吧!」

  一口喝乾杯中茶,抬手照杯。這是送客的表示,不需下逐客令。

  水妖名列鎮江三英,實質上可算半個江湖人,知道什麼叫江湖手段,臉色一變。

  「好!我們走。」水妖一咬牙,揮手示意兩僕從抬走莽牛呂七:「你們根本不想深入追查,心中早有成見,不願聽其他相左的真相,呂東主的話你們不會接受,我水妖任威不否認交通官府,你夏侯家在嘉興,絕不可能不與官府有往來,我會盡力維護梁宏的安全,他是任某僱請的師爺,你們如果不分青紅皂白就用江湖手段亂來,我水妖也可以玩法翻雲覆雨。告辭!」

  各懷成見,話不投機,不歡而散勢所必然。

  ***

  莽牛呂七沒有報案,也不敢報案。

  可是,地方人士卻群情激憤,有攘臂而起追兇的徵侯出現。

  大白天當街綁架劫持,更割耳殘害,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可是向鎮江的人肆無忌憚的挑戰。

  因此,府衙有了動靜,治安人員四處巡查,推官大人親自帶領幹員,在各地嚴查奸宄,暗潮激盪,只要有人報案有了苦主,那就公事公辦依法處理。

  民心似鐵,官法如爐;真要惹火了官府,外地的強龍絕難有容身之地。

  一夕之間,剛爆發的兇險情勢,突然重歸沉寂,各方人馬不約而同停止行動,重新返回密雲不雨局面,活動轉入地下,以免情勢失控。

  梁宏仍然公開走動,而且顯得清閒。

  他的日常工作本來就有餘暇,稍重要的工作,他很快地便完成,工作能力比任何人都強,極有效率,不需整天忙碌。

  這天一早,風雪已止,天空中雲層薄,有出現春陽的徵兆。反正天氣不錯,是新年後的第一個晴天。有錢與有閒暇的人,該準備遊春了。

  他穿了一件羔皮大襖,挾了一根羅漢竹杖,緩步當車,走上了城南大道。

  他走得慢,一名中年大漢趕上了他,腳下放慢配合他的步調,走了個並排。

  「老兄你意態悠閒,怎不在城內幹活?一年之計在於春,是嗎?」大漢善意地含笑與他搭訕。

  「到黃鶴山散心。」他也和氣地說:「今天休息。人總不能天天忙得焦頭爛額呀!休息調劑身心是有好處的。你老兄也優哉悠哉呀!出城有何貴幹?」

  「也是去遊山的,附庸風雅嘛!我是江北人,聽說城南一帶山區風景不錯,古跡很多。」大漢說的官話確也帶了江北腔,鎮江有不少江北人在此謀生:「我姓江,江十三。老兄貴姓大名呀?」

  十三是名,也是排行。那年頭以排行當名,平常得很,沒用阿貓阿狗做名,已經不俗了。平民百姓取名談不上典雅,有沒有像樣的名無關宏旨,反正不可能成為聖賢,大名絕不可能流芳千古,叫阿貓與叫大富大貴沒有人計較。

  「敝姓梁,梁宏。」他坦然說:「咱們鎮江的山多得很,除了天下聞名的金山焦山北固山之外,另有八十一座山。南郊的山名氣不小,是遊春的好去處。」

  鎮江是茅山的尾脈,山雖多,都小得不能算山,只能算丘陵。

  本地人非常誇大,不但稱山,也有嶺,有谷,有崖,會把外地人嚇一跳,以為真是群山綿亙起伏的山區呢!見過之後才知道名不副實。

  以北固山來說,在城北瞰江,高僅十七丈餘,長三十餘丈,周圍也只有六里左右,居然分為南、中、北三峰。

  南峰伸入城內,也叫正峰。錦繡谷伸入府衙內。中峰也叫果兒山,山西麓就是北校場。北峰最高,也叫後峰伸入江中,那就是傳說中劉備招親的甘露寺所在地。西北另有一座鐵柱峰,這一帶古跡最多。想想看,十餘丈高的山能有多高。

  山東面,是更小的日精山;西面,是月華山,是譙樓的所在地。西面就是甘露港。

  黃鶴山在城南三里,出城便可看到南鄉最靠近城的這座小山,有頗負盛名的鶴林寺,韓世忠故邸,米南宮、周濂溪、尹和靖諸大賢的祠,所以是遊春的好去處。

  鎮江是稻麥混種區,麥田比稻田多,可能是丘陵區所影響,雖則河流甚多,但水利建設落後,灌溉困難所致。

  「我知道鶴林寺。」大漢江十三說:「住持大和尚叫釋慧定,肥頭大耳紅光滿面,不像是一天僅吃兩餐的有道高僧。」

  「哈哈!你對和尚有成見。」他大笑:「除了中餐之外,上半天不斷吃江南美味點心,想瘦也難呀!和尚有權吃得肥頭大耳紅光滿面哪!你看所供奉的佛、菩薩、金剛,有幾個是骨瘦如柴的?連皇帝也到寺裏大吃特吃呢!宋高祖未登基前,就經常在這裏逍遙,來時常有黃鶴飛舞,所以叫鶴林寺。」

  「我要談慧定和尚。」江十三大聲說,語氣堅決。

  「我不認識他。」他也提高嗓音,瞪了江十三一眼:「我不是佛門信眾。」

  「那你信甚麼?」

  「信我自己。通俗的說,那就是自信,我堅決相信既成不了佛,也不可能成仙,不如信自己來得實際些,或自信可以活得像個人樣。江老兄,你要知道慧定和尚的根柢,對不對?找我你是找錯了門路。我不但不是慧定和尚的同夥,而且我根本不認識他。」

  「真的?」江十三怪眼一翻:「我說過你是他的同夥嗎?」

  「半點不假。」他冷冷一笑:「你說不說心理明白。」

  「他是隱身大盜。十年前,他的綽號叫恨地無環,姓謝,恨地無環謝鴻福,橫行中州的巨盜,被少林的武僧追逐,逃到江南乾脆做和尚,暗中仍然在南京一帶做案,渾元氣功刀槍不入,你居然不知道,豈不可怪?」

  江十三話中之意,已咬定他是慧定和尚的同夥了。

  「你這人像是金口玉牙的鬼門關判官,豈有此理。」他有點冒火:「我不知道慧定和尚的底細,有何可怪?你老兄既然知道他是有案的大盜,為何不向官府告發領賞?就算他真是隱身大盜恨地無環謝鴻福,你告發他,須等官府向河南官府查證,你得在這裏等候打官司,天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你能等嗎?」

  「你……」

  「再說,他在本地是有名的高僧,他的度牒可能是真的;度牒可以花錢買,不需偽造。鶴林寺的護法檀師,都是本城的官紳,查無實據,你敢動他?他從不在本府的地境作案,所以官府不會相信你的舉發,最後誣告的罪名落在你頭上,你如何解決?糾集英雄豪傑反牢劫獄嗎?」

  大道上有三三兩兩行人往來,他的嗓門不小,經過的人,皆被他兩人的舉動所吸引,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幸好沒有人好意排解。

  兩人的神情,的確像在一面走一面吵架。

  一男一女兩個從城內跟來的人,正快步向他們身後接近,腳步加快了。

  「用不著向官府告發,是嗎?」江十三的怪眼中,煥發懾人的精光。

  「那我就不知道你老兄,要採用何種手段了。」他不屑地撇撇嘴:「天下任何地方的豪霸,嘴臉都差不多,都自命為人間的司命,天上的神佛,只要認為對方是異端,就會用自己的方法手段加以懲罰或鋤除,將世俗所認定的天理國法人情置之度外,他就是訂定天理國法人性的主宰。江老兄,你是那一種豪霸?」

  「該死的混蛋!」江十三勃然變色大罵,大手疾伸。

  身後的一男一女到了,飛躍而進。

  大手光臨他的頸窩,這一劈掌勁道渾雄迅疾,手一起便風雷隱隱,真像一把利斧破空猛劈。

  他的竹杖本來挾在脅下的,用途並非助步,年輕人那需用杖借力代步?該是準備用來打狗的。

  竹杖一拂,杖隨身轉,杖尾準確地擊中江十三的左脅肋,江十三向右前方衝出,一掌落空。

  一男一女到了,飛隼似的向他的背影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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