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影迷情 | 上頁 下頁


  揚州北面二十里茱萸灣的灣頭鎮,是揚州北面最繁榮的水陸碼頭,可泊漕船兩百艘,水陸交通四通八達,商旅雲集,棧埠林立,是揚州四大鎮的第二大鎮。

  但冬季漕河斷航,而且年關歲尾,市面顯得蕭條,陸路的旅客日漸稀少,碼頭市街的十餘家有名氣旅舍,有一半門可羅雀。

  其他不入流的小客棧,旅客反而多一些。

  臨河大街的江都老店,今晚特別走運,整座東院兩進的上房,幾乎全部客滿,是入冬以來,生意最好的一天。

  鎮上的旅店,以接納水客為主,一旦漕河斷航,水客絕跡。而走陸路的旅客,通常會一口氣趕到揚州投宿,在鎮上落店的人不多,從揚州來的旅客更是少之又少。

  今晚的旅客全是從北面來的,天黑後仍然陸續抵達投宿,有男有女,而且幾乎全是住上房的闊旅客,沒有住大統鋪的窮措大。

  小梁是有心人,在客房安頓畢,略加洗漱,便信步在各處走動以熟悉環境。

  在他這種人來說,熟悉環境已經成為本能。

  這種本能的養成,非一朝一夕所能獲致的,而是經過歲月、世事、經驗、教訓所累積而養成,也就是所謂習慣成自然。

  客店今晚旅客雖然不少,但也不及夏秋季節的一半數量,二三級客房沒有幾個人,僅東西兩院的上房旅客將近客滿,因此在店內走動的人不多。

  天氣太冷,進了房烤火歇息是最佳的選擇,沒有外出走動的必要。各處走道的照明燈籠數量減少,光線朦朧走動不方便。

  他在東院的一處走廊下,留意各處客房的動靜,但僅能看到窗內映出的燈光,看不到走動的人。

  生意很好,好像所有的上房都有旅客住宿。

  最後到了燈光稍為明亮的店堂,店堂只有幾個店伙走動,不再有旅客落店,天色很晚了。

  幾個店伙僅瞥了他一眼,沒留意他的舉動。

  掌櫃賬房師爺在櫃後的案桌上,整理一些冊簿,雙柱燭臺僅點亮一支燭。師爺一手持筆,一手熟練地撥動算盤珠,手法極為巧妙熟練,的答聲像連珠走盤,五個手指快得神乎其神。

  掌櫃的伙計不在,僅有師爺在櫃內工作。

  「喂!掌櫃在嗎?」他輕拍著案櫃問。

  掌櫃當然不在。師爺抬起頭,目光落在他臉上。

  「有事請稍候。」師爺說:「有緊要的事嗎?」

  「我要找一位同伴,一個和尚,法名了凡,可否替我查一查流水簿,看他住在那座客院好不好?」他提出要求:「我知道他在貴店投宿。」

  「哦!」師爺臉色一變:「在二進西院。」

  旅客流水簿由掌櫃伙計掌管,有時得由賬房師爺接手登記,所以師爺不用查簿,便知旅客在何處安頓。

  「謝啦!我去找他。」

  「不要亂問,進去找一位店伙帶你前往。」

  「為甚麼?」

  「西院住的旅客,都是京官,亂闖會有大麻煩。了凡大法師也只是京官,僧錄司的僧官。」師爺冷冷一笑,不再理會他,從新撥動算盤。

  當初京師在南京,南京的京官都是公侯將相,百姓小民誰不怕?京師遷至北京,百姓小民對京官更為害怕,深恐招待不周,得罪了京官可不是好玩的,寧可敬鬼神而遠之少沾為妙。

  「多承關照。」他客氣地說,掉頭就走。

  賊和尚那些傳奉官住在西院,他住在東院,一東一西,不會有是非。

  ***

  落店的侍奉官不止十四個人,而是三十幾個,他們是分開走的,落店則住在一處。而且是陸續到達,明顯地表示他們不是同一夥的人。

  店伙們顯得十分忙碌,分別替各上房的旅客,準備熱騰騰的膳食。有女眷的女客,則有店中的僕婦伺候。

  僕婦對幾位外表高貴的夫人或淑女,印象頗為深刻,因為所有的女旅客,都不是弱不禁風的嬌弱女流。

  在院角號稱獨院的一座特大上房中,僅點了一支明燭,光線幽暗,八九名男女圍坐在外間的小廳中,關上門正在低聲商量重要事務,不許店伙接近。

  「另一家客店,有十幾個人落腳。」坐在下首的一位豹頭環眼大漢,向坐在上首僅露出雙目的人低聲說:「在這家店落腳的人最多,無法查出到底是些甚麼人物。我們來晚了些,沒能事先留意,他們住入之後,便極少外出走動,所以失去查底的機會。」

  「長上,必須改變計畫了。」天魔僧了凡,是唯一不戴帽露出本來面目的人,說話的聲調充滿強悍味:「圖謀咱們的人愈來愈多,聞風而至有結夥聯手的可能,把他們誘往杭州,殺他們立威示眾的計畫,危險度日增,不改變很可能失去控制,情勢不利呢!」

  「依你之見,該如何改變?」上首僅露雙目的人,語調陰森帶有鬼氣。

  「他們可能有江南的水性超塵拔俗高手。」天魔僧的語氣同樣陰森。

  「可能的。」

  「如果他們在渡船上動手,結果如何?」

  「應該不可能。」上首那人說:「在渡船上動手,船翻了,所有的財寶沉入江底,他們能得到甚麼?」

  「咱們盛財寶的背囊,不可能立即沉沒。」左首一個女人接口道:「我認為了凡大師的意見甚有價值。我們不能冒被他們在渡船行兇的風險,所以有在過江之前,一舉殲除永絕後患的必要。只留下幾個有響亮名號的首腦,帶至杭州囚禁,在正式開山門時,殺他們祭山門,同樣可以收到示眾江湖樹立聲威的目的。」

  這女人已明白表示,與天魔僧意見相同,採用鷹派強硬手段,對付跟來圖謀不軌的仇家,血腥味濃厚,說話的口氣態度毫無女人味。

  「有道理,咱們真沒有冒在渡船受到襲擊的必要。」上首那人顯然是首腦,說的話有決定性作用:「圖謀須及早。揚州以下一段河面不結冰,他們一旦僱船動身趕到前面去,咱們便奈何不了他們了。」

  「長上同意改變計畫?」天魔僧欣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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