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影寒 | 上頁 下頁
二六三


  千手魔君傲然一笑,拍拍袖樁說:「兄弟絕不開玩笑,他挨了兄弟一枚逆水行舟攢心針。兄弟這種針不但淬有腐血奇毒,而且會逆經上行,抵達心室方會停止。可惜兄弟沒看清擊中何處,不然便可從氣血運行的時刻,算出他的死期。中針之後,出人意料非擊中內行脈管,至內外會臺處便改從外行脈管逆經而上,在改道處便突生痛覺,不然行走至任何經脈和任何部位,中針人亦無法感覺針在何處。兄弟只知擊中他的後身,卻不知在何處部位。總之,至少在五個時辰內,由於氣血敗壞,他不可能與咱們動手拼搏,正好乘機宰他。」

  乾坤一劍吁出中口長氣,說:「這麼說來,咱們便不需向他下手了,讓他自行死去,豈不省事?」

  「但他如果自行死去,咱們追賊的計謀豈不落空了?」

  「這……這……倒是難哩!不去找他於心不甘,去找卻風險太大,破扇翁竹簫與歐陽老匹夫都不好惹,咱們……」

  「兄弟的迷香,氤氳使者的五毒桃花瘴都可派用場,保證可以將他們送上枉死城。」太虛仙客憤然地說,顯然對乾坤一劍畏首畏尾的舉措極為不滿。

  「凌兄意下如何?」乾坤一劍向千手魔君問。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幹!咱們假意離城,在路上等他們。他們從吉安來的,必定要走南安返回湖廣,咱們在路上等候,擺下毒瘴迷香陣豈不省事?」千手魔君興奮地說。

  太虛仙客摩拳擦掌地說:「對!一不做二不休,咱們宰了這一群老匹夫,立即啟程到辰州,領官兵去抄長青堡,撈他一筆。西路的頭兒奉命與無敵金刀葉頭兒抄蟠龍堡。咱們也抄長青堡,這一來。咱們的聲威震天下,豈不一舉兩得?值得幹。」

  眾人一陣興奮的商討,決定立即進行,當下派人知會住在府衙的貼刑官,說是追馬龍的賊銀已有線索,必須先行秘密追蹤,請貼刑官在府衙等候消息。準備停當,一群人拾掇上路,先向北行走儲山道,半途抄小道改裝折返。佈就窩弓擒猛虎,放下金鉤釣蛟龍。

  安平回到樓外樓,便不支躺下了,臉色灰敗,痛楚已消,但卻虛脫得像是大病三月的人。

  所有的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嚴輝是唯一沉著的人,他將皓姑娘叫來做他的助手,檢查安平的創口,終於找到了右肩後的細小針孔。針孔小僅一分左右,略呈灰色,如不細察,還誤以為是痣呢。

  老人家對人身各處經脈所經部位,瞭如掌指,從安平先前感到痛苦的消樂穴著手清查,便知是手少陽三焦經有異物進入,由暗器射入的斜外方向推斷,更證實了他推斷得十分正確。從針口的跡象分辨暗器淬有劇毒。老人家見多識廣,一眼便看出那是一種敗血的奇毒。

  找出原因,卻無從下手,只能先制住手少陽三焦經,先阻止氣血流動再說。

  他們焦急地等,等九地人魔前來設法。老人魔對迷香和毒物有獨到的研究和修養,希望老人魔能前來解危。破扇翁曾經去找老人魔,但沒遇上,只在老人魔的住處留下話。安平回來後,破扇翁已再次前往老人魔的住處促駕去了。

  紫雲娘在午間帶著織女星來了,但不敢將牛郎星和夜鷹師徒的消息說出。

  經脈不能抑制過久,不然整條經脈便會僵死而成為廢人。眾人愈等放心焦,不知如何是好。安平本人倒不在乎,他一再要求輝老解去經脈的禁制,以使用真氣導經術查出金針的所在。但老人家不願冒險,拒絕解去禁制。

  皓姑娘哭得雙目紅腫,花容憔悴。她不住用熱巾替安平覆額,因為安平被敗血所沖,臉色灰敗,而且怕冷。

  她換了一次水,酸楚地問:「大哥,頭部仍感到昏眩麼?」

  「似乎愈來愈嚴重了些,眼前已有昏黑之象了。怪事,難道針毒比五毒桃花瘴還厲害麼?」他軟弱地答。

  榻旁的竹簫老人心中一動。突然問:「哥兒,你曾經說過不怕桃花瘴,證明你已有防瘴的解藥,能給我看看麼?即使不對症,試試又何妨?撒一些在針口上,便知道是否管用了。」

  安平搖搖頭,說:「皓姑娘,請在衣櫃中將我先前的項飾囊找來。彭老爺子,我並沒有解瘴藥,只有一顆白龍辟毒珠,只能防毒而不能解體內之毒。與惡賊們交手時,我含在口中,所以能不怕瘴毒。」

  「哦!原來是白龍辟毒珠,有防毒之功,卻不知是否可排體內之毒。我想,體內與體外是不同的,且放在針口上試試再說。」輝老接口,接過姑娘遞來的珠囊。

  安平睜開無神雙目,叫道:「老爺子,體內與體外該無多大異處。勞駕,請用小侄的匕首將珠劈開先吞下半顆再說。敗血過多存在體內,小侄拖不了多久了,無論如何,得用這顆珠碰碰運氣。」

  「老天!你說要劈開吞下?」輝老驚問。

  「是的,請動手。」安平斷然地說。

  輝老在安平的枕旁取出屠龍斷犀匕,注視著這把匕,老人家的頰肉不住抽搐,手在發抖。他並非吝惜這顆珠,而是看到這把傳家至寶屠龍斷犀匕,激動得心中發酸。在替安平卸裝時,他曾經一再撫弄,曾經多次想啟口詢問安平神匕的來歷,卻忍住了,不願在這時分安平的心。每撫弄一次,他心中痛一次。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目光落在安平灰敗的俊臉上,一咬牙,手起匕落,劈開了寶光四射的白龍辟毒珠,將一半塞入安平口說:「珠絕不可能溶解金針,我不能冒險替你解經脈。」

  姑娘送來一杯熱水,輕柔地扶起安平,將水度入他口中,臉上湧起期待的神色,顫聲道:「大哥,我已禱告過上蒼,相信上蒼會伸下慈悲之手,讓你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好人是不會橫死的。」

  「謝謝你,皓姑娘。」他苦笑著說。這一生中,他從不信上蒼會伸出慈悲之手,假如上蒼真有靈,世間便不會有惡人了。佛門弟子用因果報應來騙人,很難令人心服,誰又看到真正的神靈呢?報應又何必假手於惡人?以他來說,假使上蒼要假手他殺惡人,又叫惡人來殺他,豈不是豈有此理,多此一舉麼?

  只片刻間,他便感到房中寒流漸弱,體內外逐漸有溫暖的感覺。再過片刻,他感到頭腦不再昏眩,眼前不再發黑,似乎氣血流動加速。

  不久,他身上的毛孔開始排出暗灰色的汗液。

  「白龍辟毒珠有效。」他興奮地叫。

  叫聲不再虛弱,令在室中等候的人霍然振奮。

  皓姑娘喜極欲狂,將另一半珠子遞過。

  「不必了,留著有用。」他含笑拒絕。

  房門腳步聲大震,「砰」一聲被人推開了,打雷似的嗓子在叫吼:「怎麼回事?夏老弟?」

  是九地人魔的焦急怪叫,應聲隨入的有縹緲鬼魔和山海夜叉,破扇翁緊隨在老人魔身後。

  破扇翁向紫髯翁招手,放低聲音說:「永昌兄,你下去安頓金帶銀劍,不可透露夏哥兒受傷的消息,只有你可以穩住他們。」

  「甚麼?他們敢來找麻煩?」紫髯翁火暴地叫,他此際憂憤交加,火氣正旺。

  「倒不是麻煩,只要求見夏哥兒,為了何事,他們不肯直說。」

  「好,我下去看看,他們如敢無禮,我活劈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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