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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安平不願和對方計較,不再回答,站起抓起包裹向店伙叫:「伙計,請帶在下至房中安歇。」

  書生存心生事,伸手急攔叫:「站住!你好生無禮。」

  安平閃身讓開,不理不睬。

  書生無名火起,突然罵道:「狗東西可惡!你敢不理會小生的話?」

  聲落手動,急扣安平右手肘的曲池穴,奇快絕倫。

  安平豈肯讓對方扣住?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看書生的扣出手法,便知是個擒穴行家,絕不是平常的書生,而是相當高明的內家高手哩!他反掌便拍,捷逾電閃,擊向書生的手背。

  雙方的藝業皆已臻化境,各懷戒心。但書生似乎太過自信,認為必能擒住安平的曲池,卻未料到安平的反應超人一等,居然能立加反擊。

  書生一驚,也勃然大怒,百忙中功行掌背,不避招卻硬接來掌,雙方的掌背接實。

  「叭!」暴響乍起,接上了。

  安平畢竟修為稍差,內勁稍遜兩分,感到掌背一麻,身影被波及,奇大的震撼力道直趨肩胸,飛退八尺,「嘩啦啦」一陣暴響,食桌被他撞翻了,杯盤狼藉,碎碗筷撒了一地,木凳也毀了五六張。

  書生也急飄五尺,將食桌撞得斷了一腿。

  「呔!」書生變色怒吼,猛撲而上,劈面就是一記「金豹露爪」,展開搶攻。

  店中大亂,伙計紛紛走避。

  安平心中暗懍,顯然他有自知之明,內力稍差,不能硬拼,必須以機智取勝,對方來意不善,他已猜出絕非事出偶然,這位書生必是故意挑釁,豈會有人因不領情而大動肝火,而立即下重手傷人的?他深懷戒心,向左一閃,右手招出「拂雲手」疾指抓來的腕部,暗含扣字訣,右手削出,立還顏色。

  兩人貼身相搏,出招接招如同電光石火,以神意馭招,招出優劣立判,雖不至於勝負立決,但已可決定誰可搶得上風,只看是否能獲取變招的機會。

  書生揚爪避招,左手突然下削拂來的掌。

  安平變招奇快,但這次碰上了高手,來不及撤招,只好反掌上迎。

  「噗!」雙掌再次接觸。雙方都變招奇快無匹,變得快便不易用上全力,掌緣相接,真力驟發,優劣已判。

  安平挫身連退三步,馬步浮動。

  書生的上體向上一仰,也退了兩步。

  「咦!」書生訝然叫,再急衝而上,大喝道:「接我一掌,打!」

  「有何不可?」安平沉聲答。

  「啪!」掌聲震耳,雙掌接實,掌風呼嘯中,人影乍分。

  安平臉色一變,右掌有點轉動不靈了,渾雄的內勁,震得他掌骨發麻,脖子發熱,氣血一陣翻騰,連退五六步,呼吸一窒。

  書生退了三四步,也是臉色一變,虎目兇光四射,雙掌徐徐上提,冷笑道:「果然有點門道,但絕難逃出我的掌下。小輩,接招!」

  聲落人動,閃電似的撲上。

  安平心中懍然,他總算碰上可怕的高手了,廳中狹窄,焉能被困在這兒挨打?對方內力出奇地渾厚,再拼下去準倒霉。聽到對方的口氣,他已明白了五分,果然是有所為而來找麻煩的人,絕不是偶發的爭強鬥氣事件。

  「不妨到外面試試他的劍術,先獲得平安的保障,必要時也好脫身,以免被困在這兒挨打。」他想。

  這瞬間,書生已動身撲來。

  他的目光落在零亂的地面,心中一動。一聲長笑,也急步迎上,叫道:「在下接下了。」

  相距丈內,他半伸出的右手突然下沉,腳下倏生變化,右腳尖一挑,左腳後登,身軀不進反退,向右方的窗壁撞去。

  一隻破碗應腳而起,飛砸書生的下陰,不高不低恰到好處。

  書生前撲的勢力十分迅疾,破碗的砸勢更急,閃避已是不易,不由他不用手去探格破碗,想上縱或閃身追趕勢不可能,不接不行。

  「啪!」他沉掌下拍,破碗碎如粉末,好可怕的掌力。

  這一來,身形一頓,追不上安平了。

  同一瞬間,「轟隆隆」一陣暴響,安平用肩撞破了木窗,連同破窗向外滾,出店去了。

  書生跟蹤追到,隨後鑽出怒叫道:「小輩,那兒走,拿命來?」

  安平縱出街心,大旋身寒影劍出鞘,立下門戶叫:「閣下,拳掌夏某技遜一籌,咱們較量劍法。」

  書生在丈外止步,目光落在自己的袍袂上。袍袂沾了一些從破碗中濺來的湯水,污跡斑斑。他無名火起,但臉上神色仍帶著笑容,恢復了他笑裏藏刀,氣度雍容的本來面目,泰然而立,笑道:「老弟,你很機警,居然被你逃出店外,在下已輸了一著,你果然了得。」

  安平鎮靜下來了,泰然笑道:「好說好說,閣下過獎了。你我無仇無怨,素昧平生。但聽閣下的口氣,似是存心計算夏某,別具用心,有說乎?」

  「你很聰明。」

  「好說好說。」

  「你是神龍夏安平?」

  「正是區區在下。」

  「這就夠了。」

  「道理何在?」

  「沒有說明的必要,你得死。」書生不懷好意地笑道,神情毫無異狀,語氣亦平淡無奇,似乎要別人死亡根本不是件稀罕的事,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有這麼嚴重麼?」安平也平靜地含笑問。

  「大概是吧。」

  「閣下的真名號可否見告?」

  「你這人真俗,一死百了,何用多問?要問不妨跟管生死簿的判官商量,他不會令你失望的。」

  街道並不寬,但足以施展,四周村人皆聞警外出,聚集在四周觀戰。

  贛南地勢荒曠,山大谷長,自古以來,民風強悍,南宋的名臣益國公周必大,是廬陵人,他在論贛南的奏議上說得十分中肯:「其人勁悍習武,特異他郡。」

  同朝的董德元在奏議上也說:「風俗儒良秀美,然地廣人稠,大抵嗜勇而好鬥,輕生而忘死……」

  風氣是不易改變的,不管朝代如何交遞,贛南的人嗜勇好鬥,好佛信鬼的風氣,始終保持著不變。街上有人鬥毆,不加入動手已是客氣,圍觀更不足為奇。這時,全村的男女老少皆湧到街中,冒著小風雪看熱鬧。

  五湖浪子一群男女,躲在客棧的窗門內向外張望。

  安平吁出一口長氣,笑道:「看來,閣下今天不將夏某殺死,大概不會放手了。」

  「大概是的。」書生也笑著答。

  「那麼,在下得為自己的性命一拼了。」

  「你即使有神劍,有拼的決心,可是活的機會卻微乎其微,死的行情看漲。」

  「真的?」

  「你馬上就可以知道!」

  「拔劍!在下有點不信。」

  書生傲然一笑,徐徐拔劍出鞘。龍吟隱隱,青芒耀目,劍身光可鑒人,冷氣森森,好一柄寶劍!

  安平喝了一聲采,說:「好劍!但真要是和寒影劍以劍鋒較量,仍然遜色。」

  書生大笑道:「善用劍的人,豈會讓鋒刃相接?除非劍及人體,不然極少使用鋒刃。劍以鋒尖為主,只有初學乍練的人,才會使用劍鋒。」

  「你也許說得對,但你不可能禁止夏某使用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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