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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爹媽叫我琪兒,我身上所帶的長命鎖後面,刻了樂安孫氏四個字,師父便認定我姓孫。兒時的事,不復記憶……」

  鬼眼奪魂用一聲厲笑打斷他的話,走向夜鷹程炳,發出一陣令程炳師徒毛骨悚然的笑聲,說:「姓程的,雖然你並未心懷叵測,但你做的事已違背江湖規矩,在下無法讓你活在世間。念在你不曾包藏禍心,留你全屍,我答應好好埋掉你,替你立一塊墓碣。」

  說完,便待一掌劈向程炳的天靈蓋。

  驀地,柴門悄然而開,洪亮的嗓子震耳:「閣下,我看你也陪死算了。你死了,在下將來也許會不顧朝廷王法,犯禁破例給你立一塊碑。」

  那時,墳墓的碑碣不可濫用。基方頂方叫碑,基方頂圓稱碣。五品官以上,建墳方可用碑,六品至平民百姓,只許用碣。王法條例不容情,誰敢犯禁?

  鬼眼奪魂大吃一驚,火眼狼卓明蓀失聲叫:「銀漢雙星!」

  半點不假,確是銀漢雙星,夫妻倆並肩當門而立,神色雍容。

  鬼眼奪魂當然認識銀漢雙星,扭頭向屋內便逃。

  走道人影一閃,一名雄壯如獅的青衣大漢堵在走道當中,手擎一具蟠龍連弩,咧嘴一笑,弩匣舉起了。

  「神龍夏安平!」火眼狼魂飛魄散地叫。這傢伙是蟠天蒼龍請來的八豪之一,昨天曾參與東山之鬥,所以認得安平,怎不魂飛魄散?

  火眼狼走在鬼眼奪魂之後,他一叫,把鬼眼奪魂嚇了個膽裂魂飛,駭然轉身,奔向屋左壁唯一的窗戶,要破窗逃命。

  「站住!不然便得亂箭穿胸。」安平大喝。

  「我……我站住了。」火眼狼恐怖地叫,站住了。

  鬼眼奪魂不聽,反正早晚得死,能逃便逃,一咬牙,縱身而起,向木窗撞去。

  崩簧狂鳴,箭雨射向他的下盤,安平的喝聲震耳:「小心狗腳。」

  「哎喲!」鬼眼奪魂狂叫一聲,上縱的起勢一頓,人向窗的下方撞去,「砰」一聲牆壁搖搖。他的肩撞中牆壁,人向反震而退。他的左腳小腿肚,被一支弩箭射透,帶走了一塊肉。織女星一閃即至,抓住他的手臂信手便扔。他的右腿出現一個大孔,腿肚肉丟了一大塊,怎能支持得了?被扔得連滾帶滑到了廳中心,狂叫不已。

  所有的箭除一支命中之外,全部貫牆透過,弩匣的勁道,委實驚人。

  牛郎星也一閃而至,一腳將火眼狼踢翻,笑道:「你知道行雲道人的行蹤,你得好好招來。」

  「我說,我……我說,饒……饒我一命。」火眼狼顫慄著叫,在地面不願起來面對現實。

  安平拔劍割斷夜鷹三人的牛筋索,牛郎星擒著火眼狼走近,附耳說:「老弟,讓他們算算舊債,咱們且袖手旁觀,先別打岔。」

  安平點表頭示會意,將三人的兵刃拋過,笑道:「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你們自己去結算好了。」

  夜鷹已提不動自己的霸王鞭,抓起孫琪的單刀,喝道:「琪兒,你到後面扶卓伯伯回房安頓,這裏的事你別管,快走!」

  說完,挺刀衝向鬼眼奪魂。

  鬼眼奪魂剛掙起一條腳,火速撤劍自保。

  「錚錚錚錚!」他連架四刀,火星飛濺,雖然擋住了四刀狠著,最後一刀卻支持不住,屈膝坐倒。

  夜鷹用不上勁,但下刀尚有分量,兩人都負了傷,權算半斤八兩。但形勢對鬼眼奪魂不利,只有一條腿又站不起來。

  夜鷹心中焦躁,志在滅口,一聲沉叱,第五刀疾降。

  鬼眼奪魂向側滾,「嚓」一聲單刀砍入地面,危機險極。他臨危不亂,避過刀鋒長劍疾揮,砍中夜鷹的左腳。

  「哎……」夜鷹狂叫,仰面便倒。劍鋒砍抵脛骨,怎能不倒?

  孫琪不放心師父的安危,並未送走卓明蓀,見狀奔到,一把拉開師父,奪過單刀切齒叫:「管老狗,站起來。」

  鬼眼奪魂站不起來,鮮血從創口像湧泉般湧出,難以支持,伸劍戒備,情急之餘,不由大叫道:「你師父是殺你爹媽的兇手,你還不找他算賬?」

  夜鷹坐在地上,用手壓住創口,厲叫道:「琪兒,他才是殺你爹媽的兇手,這惡賊貪生怕死,血口噴人。」孫琪愣住了,不住向兩人打量,最後目光落在鬼眼奪魂的臉上,悲憤地大叫道:「你這該死的惡賊,臨死居然還敢血口噴人。家師養育我十二年,雖非父子,情勝骨肉,豈有殺人父母,養育其子之理?你這惡賊……」

  「你不必激動,問問他,你爹媽到底姓甚名誰,便知管某的話是真是假了。」鬼眼奪魂急叫。

  夜鷹一咬牙,沉聲道:「你爹姓柳,你母姓孫。你爺爺是當年八豪之一,叫五絕刀柳雲,與這惡賊是同鄉好友。十二年前,這惡賊用花言巧語,騙你爹攜妻帶子離家,六個人在南陽府夜劫庫銀。那時,為師也是六人之一,做案之前,除了你爹媽自成一路之外,其他四人事前未會過面,彼此與不相識,皆由這惡賊策劃指揮行事。那次劫庫,共獲金銀六大囊,共計八千餘兩,撤走途中,這惡賊將你爹媽用暗器擊斃在府衙後,劍刺另一名同伴在北城外。分贓時,我分得兩囊,他叫我到破廟中殺你斬草除根。我對他深懷戒心,明裏答應,暗中卻盯住他,要看他耍什麼花招。這惡賊老奸巨猾,發覺被人跟蹤,便匆匆帶了金珠逃走。次日,我到破廟中看你,你事先服下睡藥,日上三竿的未醒來,我在旁守候至辰牌末,你方悠然醒來。記得麼?孩子,你第一眼見到我,便叫我伯伯,說你肚子餓了。然後再問我你爹媽怎麼不見了。你人生得清秀,聰明健康,如同粉妝玉琢,嘴上又甜,教我如何下手?因此,我騙你說你爹媽已經走了,哄著你離開破廟,浪跡天涯兩年,逃避這惡賊的追蹤,最後到了撫州府宜黃縣,方留下洗手務農。為了教養你成人,不令你分心,所以騙你說你姓孫……」

  鬼眼奪魂冷笑一聲接口道:「青年人,他說的話全部皆真,只除了將我說成他之外。殺你爹媽的人是他而不我,劫庫的策劃人也是他而不是我。他之所以撫養你成人,只為了心中內疚,誰知道他對你安了什麼心?你如聽信他的一面之詞……」

  「哈哈哈哈……」身後長聲笑震耳,打斷了他的話。

  眾人的目光向笑聲集中,鬼眼奪魂則臉色大變。

  發笑的人是安平,他走近冷笑道:「姓管的,我奇怪你居然忘了夏某在你身後,難怪你會忘了半年前潼關的事了。」

  鬼眼奪魂硬著頭皮說:「閣下,你不是當事人,你即使能編出漫天大謊,也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

  「哈哈!你怎知道在下要編漫天大謊騙人相信?」

  「你必欲置管某於死地,當然要編漫天大謊了。」

  「哈哈,要置你於死地不過是舉手之勞,何用編謊?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轉向柳琪,正色道:「琪弟,殺你爹媽的人,確是這個姓管的惡賊。半年前……」

  他將在潼關的經過摘要地說了,最後說:「上次在玉笥山,愚兄方在宏毅兄的手中將令姐接出,想不到她又落入北丐手中了。因此,在世間,你仍有一個親人,那就是姐姐柳青。愚兄受令祖活命之恩,不敢或忘,這次南下,那怕他北丐有三頭六臂,也要將令姐找回,包在愚兄身上,這惡賊為了保全性命,他當然會血口咬人反咬一口以便卸罪,如何治他,那是你的事,相信令祖與令尊堂在九泉之下,也在等候你手報親仇,慰他們於九泉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想不到這惡賊會有今天。」

  「他撒謊,他在嫁禍於我,死無對證,焉知令祖不是他殺的?」鬼眼奪魂厲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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