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影寒 | 上頁 下頁
一二〇


  「天哪!」姑娘垂淚叫,掩面顫聲說:「真對不起,我……我是無意的,尚請諒我。」

  安平搖搖頭,走近蹲下將小劍遞給她,苦笑道:「你那一掌再重些兒,我的牙齒可就完了,躺下吧,我替你將傷裹好。荒山野嶺,鬼影俱無,我人地生疏,無法就近找一位婦女替你裹傷。事急從權,你委屈些兒。」

  姑娘已經脫力,精神一懈,先前突如其來的神力已經消失,不用吩咐,她已軟綿綿地躺下了,閉上雙眸說:「恩公,我……我很抱歉。」

  安平將辟毒珠拾回,一面重新替她裹傷,一面說:「你也是情急,怪不得你。妖道來了四個,有兩個到斗光里去了,回頭還要到破屋收拾你那些被迷昏的侍女,所以我們得盡快趕回去。兩個擒你返宮的老道一死一傷,傷的我已制了他的穴道,交給你處治。」

  不遠處偷聽的黑影聽他說完,悄然退走,逕奔破屋。這人長袍飄飄,輕功之佳,駭人聽聞,去如流光逸電,奇快絕倫。

  接近破屋,屋中燈籠未熄。長袍黑影發出一聲低沉的異嘯,破屋旁立即傳來了相同的異聲,閃出一個穿短裝背包的黑影,現身低叫:「爺爺,怎樣了?」

  長袍黑影到了短裝黑影旁,低聲說:「他已將人救下,不久便會轉來救人。我知道他不是一個有始無終半途而廢的人,他之所以離開周家,定是前來找承天宮妖道的晦氣,這是一個值得愛惜的好孩子。」

  短裝黑影向黑暗中走,一面說:「爺爺,雲兒記住爺爺的教訓。剛才我們晚來一步,只看到妖道們入屋襲擊的情形。爺爺跟他前往,可曾看到他動手麼?承天宮的八弟子,皆可躋身於江湖一流高手之林,想來必有激鬥,爺爺可曾看出他的藝出何門麼?」

  長袍黑影笑道:「這小後生鬼精靈,他根本就不曾動手。他就是近來江湖轟傳的神龍夏安平,盛昌和敬業兩大商號的三東主。且先隱身相候,爺爺將動手的情形告訴你。走!」

  爺兒倆一面走,一面低聲細談,閃入黑暗中隱起身形。

  安平替姑娘裹好傷,吁出一口長氣說:「徐姑娘,看情形,你恐怕不易走動,我們得趕回破屋救人,相距在三里外,不易趕去呢。我可以扶著你走,但妖道卻不易招呼!」

  姑娘在安平的挽扶下吃力地站起,毅然地說:「妖道可以不帶,放他算了。」

  「但……但他已知道在下的名號了。」

  「恩公打算殺他?」

  「不,放了他算啦。」安平說完,解了妖道的穴道,不等妖道清醒扶著姑娘逕往回趕。

  姑娘舉步甚感吃力,幾乎整個嬌軀完全壓在他的腕臂上,一面走一面說:「賤妾尚未請教恩公尊姓呢,真是失禮。」

  「我姓安,請不要叫我恩公好不好?刺耳之至。」他笑答。

  姑娘噗嗤一笑,說:「安爺帶了寒影劍,天下間寒影劍只有一把。安爺,請問神龍是何許人?安爺真姓安,不姓夏?」

  「你既然知道了,不問也罷。」

  「夏爺與妾身素昧平生,卻仗義……」

  「徐姑娘,最好不要說那些感恩戴德的話。其實,在下並非專為相助姑娘而來,只不過適逢其會而已,在下比姑娘早到破屋片刻呢……」他將從峽江鎮追蹤五湖浪子而來的事說了,但並未揭開五湖浪子的卑劣面目。最後,他反問:「據在下所知,這次三廠高手齊集承天,並且請來了不少江湖敗類,準備一舉除去專劫三廠鷹犬的銀漢雙星。姑娘也帶人趕來參與此事,不知與銀漢雙星有何淵源,可見告麼?」

  姑娘沉吟片刻,說:「不瞞夏爺說,此事不足為外人道……」

  「那麼,姑娘就不必說了,在下無意打聽江湖秘辛。」安平搶著笑答。

  「我相信夏爺是正人君子,會代為守秘的。那銀漢雙星真正名震江湖為期甚暫,乃是半年來的事,其實暗中已在江湖活動了數年之久。他們本是夫妻,五年前七夕佳日結縭,所以自稱銀漢雙星。婚前他倆已有默契,分頭在江湖暗中培植實力,每年七夕會面一次,果真是名副其實的雙星會。他們認為期以七年,必能憑才智和超人的藝業,雄霸江湖,成為武林霸主。」

  「姑娘說了這許多,還沒說他們的真姓名呢。有雄心壯志不是壞事,誰不想做武林霸主呢!」安平感慨地說。

  「夏爺,你也希望做武林霸主麼?」曼如笑問。

  「我?三十歲以前,我希望生意興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規規矩矩打好事業基石。三十歲以後遨遊天下,增廣見聞,散財取義,以便無愧於天無怍於人。」

  「不為子孫打算麼?」曼如肅容問。

  「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作馬牛,他們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抱負,留給他們一顆明辨是非與誠實正直的心,和奮鬥向上力爭上游的勇氣,足矣夠矣!錢財恨不多,財多害人害己,留給子孫萬千金銀,愛之反而足以害之。」

  「壯哉斯言,夏爺?」姑娘脫口叫,觸動了傷口,痛得她齜牙咧嘴,渾身發軟。

  「姑娘,休嫌褻瀆,事急從權,讓我抱你走,像你這般走法,一個時辰也到不了破屋,姑娘的幾位侍女危矣!」安平挾住她,不由分說,抱起就走。

  曼如先是掙扎,最後乖乖就範。重拾話題說:「牛郎星姓牛名宏毅,識女星姓范名萍。兩人都懷有雄心壯志,野心勃勃,藝業皆臻化境,可惜野心太大,行事未免有點不擇手段,廣羅羽黨培植實力的結果,未免良莠不齊,陷溺已深,迷夢難醒。」

  「姑娘似乎很同情他們。」

  「范萍是家母的一房遠親,遠得一竹桿打不到底,但是細算起來,她還是家母的晚輩。」

  「哦!原來如此,難怪令堂會兼程趕來聲援了,也難怪承天宮的老道要活擒姑娘作為人質。」

  「這些事外人毫無所知,連賤妾的侍女也不知家母與織女星沾有親帶有故。」

  「哦!請問令堂作何打算?」

  「家母的藝業,與凌虛妖道在伯仲之間,只能牽制妖道,正苦缺乏人手。再說,雙星也該接受一次狠教訓,以免他倆目中無人任性妄為,吃一次虧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打醒他們雄霸武林的迷夢也好。」

  安平搖搖頭說:「很難很難。你說他倆陷溺已深,恐怕不易覺醒哩!時辰不多,我該放開腳程了。」

  曼如吃了一驚,驚喜地叫:「夏爺,你的輕功多俊哪!難怪敢和可怕的縹緲鬼魔較量了,那老魔自詡輕功夫下第一,這下可遇上對手了。」

  「徐姑娘,在下曾看過比在下更高明的人。家師的輕功,更比在下強上百倍。」

  「令師高名上姓?」

  「家師姓嚴,單名春。糟!有人比咱們先到。」

  說話間,已距破屋在半里內,有人舉著一盞小燈籠,出現在大門外。他吸入一口氣,腳下加緊。

  破屋中,已先一步到了十餘名好漢,藏身在屋內,只留下一人,取下壁上侍女留下的一盞小燈籠。

  若無其事地插在門外的壁縫中,喃喃地說:「安平窩弓擒猛虎,放下金鉤釣蛟龍,希望這小輩回來取包裹好讓咱們屠他這條神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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