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影寒 | 上頁 下頁
一〇五


  「左夫子,不必多費唇舌了,在下要到周家應聘,我意已決,幸勿相纏。」他不耐煩地說完,舉步便走。

  左夫子冷笑一聲,伸手虛攔,陰森森地說:「安壯士,尚請三思而行,識時勢知時務,方是英雄。」

  「在下已經不止三思了。時勢造英雄,英雄亦可造時勢,在下既不是英雄,也用不著識時勢。在下不信任貴東主,萬一到了貴莊,貴莊人多勢眾,在下孤掌難鳴,說不定要枉死在貴莊,屍骨無存哩!走開,別攔路。」

  安平最後的話很不客氣,昂然奪路走了。

  鎮民事先已聽到風聲,老少們全擠到街上來看熱鬧,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昂然地踏入周家的大院門。

  在酒店內吃食的一老一少,也好奇地站在店門眺望。

  半個時辰後,一老一少在玉峽客棧落了店。

  安平恰好帶了一名老僕,入店拜望化裝易客的碧眼行者,兩人在店中懇談片刻,決定了動手報復的大計。原來鎮北尹家是本鎮的縉紳,也就是周二嬸的母家,在府城經商,認識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這次尹老大爺忍無可忍,以重金請來了乾坤五丐中的南丐古凡,發誓不惜任何代價,欲將丁家逐出峽江鎮。

  鎮北巴丘廢墟的周瑜廟內,主持廟祝姓金,這傢伙與丁二爺交情不薄,早年曾經是江湖亡命客,經不起丁二爺的請求,答應從府城請來故友碧眼行者助拳,專門對付南丐。想不到碧眼行者在五亡命中,卻是個俠膽男兒,答應前來一行,暗中卻先期化裝易容到達峽江打聽消息,一天一夜中,已查出鎮中的惡霸是丁二爺而非尹家,心中極為不快,已打定主意不加過問。

  安平與碧眼行者一見如故,坦然請求碧眼行者纏住南丐,表面上不過問兩家的恩怨,由他安平獨自懲治了二爺,免得卑鄙的南丐把事情鬧大,同時,他請求碧眼行者助他向南丐打聽警幻仙子的下落,當然也希望從南丐口中,探出夜入敬業錢莊的主事人是誰。碧眼行者對金廟祝極為不滿,但也不願傷了朋友的感情,本擬留信一走了之,經安平一說,慨然應允纏住南丐,助安平一臂之力。

  當夜平安無事,丁家當晚置宴會,替丁大郎從承天宮請來三名老道接風。三位老道是年約半百的妖道,他們的道號是松明、松真、松齡,是凌虛真人的得意門人,據說道力通玄,劍術無雙,性情陰狠,尤好女色。一個個肥頭大耳,毫無仙風道骨的方外人氣概。與他們同來的人共有三名俗家兇徒,旨是江湖上偷雞摸狗的小惡棍,在承天宮供跑腿,隨老道們前來渾水摸魚。

  整座峽江鎮沸沸揚揚,語言滿天飛,良善的鎮民極端不安,幾乎形成罷市。

  落店的一老一少,藉口旅途勞頓,需在這兒歇兩天腳,誰也不會留意這兩位落魄的旅人。

  次日近午時分,暴風而終於光臨。

  周家的院門,今天破例地院門大開。月來,周家的院門不分晝夜皆關得緊緊地,既沒有親友上門,也沒有外客造訪,既怕丁家的人前來騷擾,更怕惡漢們打上門來。

  周家的內進院客廳中,主人周廷瑞已可起床,但仍不能行走,倚坐在躺椅上,在客廳裏與安平聊天。經過兩天的醫治,由安平替他配製上好的金創藥內外雙管齊下,從鬼門關裏將他拉回陽世,日有起色,今天他精神大佳。

  所有的佃戶和僕人,全被安置在戚友們的家中,明知兇險將至,遣走他們以免枉送性命,這也是安平的安排。

  相反地,小娃兒小龍反而被帶回。周二嬸不放心,所以寧可帶在身邊。

  內廳中,周二嬸和一名老僕婦坐在廷瑞身側照料。小龍纏著秋玉,坐在小太歲身旁。安平在主客位安坐,品著香茗。看光景,這是個和樂安詳的家庭,主客相處有如一家人,姑娘兩人並未將兩位恩人當外人看待。

  周二嬸少不了仍有些兒緊張,惶然地問:「夏叔,今天他們真要前來鬧事麼?」

  安平點點頭,若無其事地說:「二嫂不必擔心,白天保證高枕無憂,晚上只要躲入秘室,我和念慈弟應付得了,昨晚我在丁老狗處耽擱了一個更次,那三個老道居然毫無所覺,可知並非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看天色行將近午,那兩位武當門人該快到了。」

  小太歲有點憂心忡忡,接口道:「大哥,依我看,何不將二嬸和秋玉妹安頓至尹家?在這兒到底太過冒險哪!」

  安平始終不敢將尹家也有困難的事說出,以免他們擔驚受怕,笑道:「兄弟,你難道不知丁賊志在二嫂和秋玉妹麼?假使她兩人不在,惡賊們還會來嗎?為日後一勞永逸之計,別無他途,兄弟。」

  「念慈哥,我不怕。」秋玉向小太歲表示意見,毫無懼容。

  「兄弟,二嫂姑娘兩人如果藏在尹家,想想看,會不會把尹家鬧個天翻地覆呢?」安平輕鬆地問,但問題卻不輕鬆。

  「大哥說得不錯,確是可慮。」小太歲神情肅穆地說。

  安平整衣站起,笑道:「惡賊們該來了,你們如果真有興,可到外廳聽消息。」

  「我也去。」小太歲站起說。

  安平將他按下,笑道:「目前用你不著,晚上還得勞駕你綑人,省些勁吧!」說完,含笑出廳而去。

  果然不錯,街西浩浩蕩蕩的來了二十餘名大漢,由三眼華光師兄弟領先,在鎮民們的側目而視下,雄赳赳氣昂昂的直趨周家大門。

  三眼華光已有七分酒意,臉色發青,是個喝酒不會臉紅肝臟有毛病的傢伙。腰懸長劍,掛了百寶囊,挺胸腆肚,得意揚揚。神拳廖世武也帶了劍,乖戾地跟在三眼華光身後,臉色紅得像豬肝,也有了六七分酒意。

  二十餘名好漢在門外的廣場列陣,刀槍鐵尺閃閃生光。三眼華光瞇著醉眼,向靜悄悄的周家宅院瞥了一眼,雙手叉腰,雄赳赳氣昂昂地向一名大漢叫:「去,將那姓安的小子揪出來。如果他怕死不敢出頭,拆他們的屋。」

  玉峽客棧前,一老一少擠在人叢中,木無表情地向這兒注視。相隔只有七八丈,他倆身材高大,看得真切。

  兩名手執鐵尺的大漢,威風凜凜地到了敞開的院門前,同聲大喝道:「呔!裏面有人麼?滾一個出來回話。」

  院內靜悄悄,似乎鬼影俱無,院內部設有照壁,看不見正屋的大廳。

  三眼華光大為不耐,神氣地吼道:「進去!抓兩個人出來。」

  兩大漢略一遲疑,最後戒備著跨入院門,分左右轉過照壁。久久,像是泥牛入海,聲息全無。

  三眼華光等得不耐煩,舉手一揮,喝道:「再進去兩個……」

  神拳廖世武似乎穩重些,並未得意忘形,接口道:「師兄,且慢。」

  「你……」

  「姓安的定然早有準備,還是你我進去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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