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影寒 | 上頁 下頁
七三


  他緊了緊腰帶,踱回殿中,順手拍熄插在破香爐中的松明,向尚陵說:「尚師父,小侄今天仍想到碼頭一走。」

  尚陵的兩頰仍有些紅腫,搖頭道:「賢侄,我看用不著去了,兩位東主何時到達不得而知,萬一錯過了,豈不欲速則不達麼?」

  安平劍眉緊鎖,煩躁地說:「不行,我得走一趟,不知怎地,小侄今早心神不寧,坐立不安,恐怕……」

  「賢侄,俗語說,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你老是掛念著與兩位東主見面,好不容易等到約定見面的期限,急於見面,所以會心神不寧哪!」尚隆安慰他說。

  「尚師父,小侄總感到似乎將有可怕的事發生,心驚肉跳,大禍臨頭似的,會不會是內廠的走狗已查出兩位大哥的消息,在碼頭攔出他們呢?」

  「不會吧?兩位東主的行蹤,只有你我知道。」

  安平仍然放不下心事,不幸的預感已牢牢地在他心中生根,焦躁得定不下心來。

  他拉開殿門,堅決地說:「不行,小侄必須走一趟方能安心。尚師父,萬一有變,可到峰南的谷底石崖下等候。」

  「理會得,好吧,你走一趟也好。」

  「尚師父,回頭見。」安平行禮告辭。

  安平從北面出山,天色尚未大明。

  山南,三十餘名高手全穿了青色勁裝,逐漸接近了董仙祠,接近至半里地,兩面一分,藉草木掩身,圍住了董仙祠,還不知安平已經走了。

  自從安平走後,尚陵似乎也受了安平的感染,漸漸感到六神無主,焦躁不安。

  旭日初升,他走出祠外往復走動,不時向西北眺望,似乎希望奇蹟出現,希望二位東主會突然平安地出現在眼底。

  三十餘名青衣人伏在十餘丈外的樹下草叢中,遠遠地監視著神祠附近的動靜,不動聲色,在他們的主事人員未趕到之前,誰也不敢暴露形跡貿然下手擒人。

  ***

  昨晚二更左右,黃、徐二人的船到了九江,落入天羅地網,未經激鬥,兩位東主與三位武師同時束手就縛,經過兩個更次的訊問,三位武師與徐敬業被押在紫煙樓。

  五更天,黃昌齡被一群高手押解著,直奔蓮花峰。天色大明,已到了撥雲峰的東北山麓附近。

  古木陰森,怪石如林,羊腸小徑在古林、怪石、荒草、巉巖中盤旋而上,如不接近至十丈內,不易發現對面有人,視界可及十丈外的地方並不多。

  凜凜秋風呼嘯,落葉滿天飛舞,荒草大部變成枯黃色,不僅是秋深矣!寒冬將接踵而來了。

  黃昌齡比安平大十一歲,目下正是三十歲的壯年人,生得相貌堂堂,人才一表,身材雄壯結實。但目前他兩眼無神,頭青面腫,在兩名青衣大漢的扶持下,步履蹣跚,雙腳沉重。熬了半夜刑,他一個字也沒透露,惡賊們迫他交出二十萬兩金珠贖命,他也斷然拒絕。

  走上了至蓮花峰的小徑,他知道完了,顯然對方已經知道他與安平約會的事,這次栽定了。

  「難道說,尚師父將消息走露了?」他心中叫苦地想。

  再就是他感到心中略寬,看光景,安平並未落在他們手中,不然就用不著將他押來蓮花峰了。

  押解他的人共有十八名之多,他一個也不認識。

  十八個人中,有六名主腦人物,卻沒有一個認識安平的人,認識安平的人已到了董仙祠,另一些熟面孔,則留在紫煙樓看守俘虜。

  六名首要人物中,有賽純陽凌霄道人在內,他跟在一名青衣嚮導身後,袍袖飄飄身輕似燕。其他五人是從京師帶來的內廠好手,緊隨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黃昌齡被挾持著走在中間,到了峰腰的山崖附近,小徑容不下三人並行,扶持他的兩個人,改為前拉後推,一步步向上移動。

  賽純陽為人陰險,足智多謀,但今天卻有點反常,在這種易受伏擊的山徑中,竟然毫無戒心。一群好漢魚貫而行,既不分開行走,也不吩咐手下提高警覺,一面走,一面向嚮導問:「沈巡捕,躲在董仙祠的兩個人,你們派了多少人監視。」

  沈巡捕一面急走,一面答道:「回稟道爺,小的只知原先派有四個人,但惟恐那兩個傢伙四更以後出到外面練功,怕被發現,同時,奉命引領伏魔天王姜爺以及先行趕往包圍監視的諸位爺,所以在四更撤離現場。預計天明之前,先趕到的諸位爺可以及時趕到合圍,這時恐怕姜爺也該從峰北趕到了。」

  「哦!這時該己動手擒人啦!咱們趕兩步,還有多遠?」

  「兩里地山勢下降,三里左右可進入蓮花峰下的杏林。」

  「怎麼還看不見呢?」

  「到了小徑最高處,方可看到蓮花峰,前面的山腹擋住了視線,所以看不見,其實轉過前面的山嘴,便可看到蓮花峰左側了。」

  前面往下走的安平,聽到後面有人聲,心中一動,忙向路左的樹後閃入,藏身在路旁的亂石堆中,利用野草掩身,從草縫中向外瞧。

  看不見下面的人,但卻可聽清對方的對話。

  黃昌齡越走越心焦,突然一腳踏在一塊小石上,身軀向前栽。「哎」一聲驚叫。

  走在前面的人猛地回身,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了他的發給猛地向上提,喝道:「你小子沒長眼睛,想死麼?下面是十餘丈的山溝,跌下去怕不變成爛泥?」

  黃昌齡強忍痛楚,掙扎著站穩忿然道:「我黃昌齡如果想死,任何人也休想阻止。黃某要留下住命,看你們這些三廠走狗受報。」

  大漢勃然變色,便待動手打人。前面的人已經聞聲止步扭頭回望,賽純陽冷叱道:「住手,不必再為難他,如果他再被打傷,便很難利用他迫姓夏的小子就範了。」

  「小的遵命。」大漢恭敬地答。

  黃昌齡冷哼一聲,大聲道:「老雜毛,見了黃某的安平弟,黃某便會叫他永不要為惡賊所屈。」

  老道陰陰一笑,睥睨著他說:「咱們走著瞧,看姓夏的是否屈服,貧道早已派人將他和姓尚的圍住,他想逃生比登天還難。你以為你能指使他麼?他能不管你的死活?再說,貧道下令殺他,你能為了保護身外之物的金銀而不顧他的死活?哈哈!不久自可分曉,貧道不和你鬥口。走!」

  前面藏伏在草中的安平,只聽得心驚肉跳,冷汗直流,暗叫糟了,大哥黃昌齡竟然落在他們的手中,聽口氣,還有大批走狗圍住了杏林董仙祠,尚陵大事不妙。

  已沒有他多作思量的機會,他必須要以破釜沉舟的決心行雷霆一擊,將黃昌齡救出,再設法去救尚陵。

  他毫不遲疑地掩近路邊,拔劍在手,左手挾了三把小飛劍,準備冒險救人。

  這一帶的地勢極為險峻,一邊是怪石如林的山壁,高低不平不易行走,另一邊是下沉十餘丈的山溝,坡度相當峻陡,失足掉下去,不墮至溝底絕不會停止,在這種地方動手打鬥,想依多為勝根本不可能,反而礙手礙腳。

  他必須等到看清了對方的陣容之後,方能決定動手的辦法。

  第一個人影在下面山至出現,是帶路的青衣嚮導,接著是賽純陽,方臉大耳一表人才,三綹長髯略現斑色,除了一雙眼睛冷電四射,泛現陰冷之色外,看去仙風道骨,極有風度,誰敢說他不是個有道全真?腰上懸著的劍寶光四射,定是價值連城的寶刃,袍袂塞在腰帶上,毫無戒心的往上趕。

  第七名是一位壯實如牛約莫四十歲上下的兇猛大漢,抓住黃昌齡的腰帶向上拉。第八名好漢更是雄壯,抓住黃昌齡的腰帶不住用勁推。

  安平感到眼前發暈,腦中發沉,一股兇猛的火焰,從心底猛地升起,直透泥丸宮,黃昌齡雖被折磨得變了形,但一眼便可看出黃昌齡的本來面目。

  他雖怒火中燒,但仍能冷靜地下決心,神智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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