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影寒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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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也不知其詳,恕難見告。」姑娘心不在焉地答,目光極為遙遠,似乎心事重重。 「老夫人既然已至大步嶺,在下不知在何處方可找到她老人家?」五湖浪子問,他希望姑娘出言挽留,便可藉機接近了。 果然不出所料,姑娘說:「家祖母行蹤不定,大步嶺地廣林深,杜爺不易尋找,何不至舍下相等?妾也可稍盡地主之誼,請隨妾身至舍下小坐。」 大步嶺在小五老峰的南面,遠著哩!明知姑娘必定不肯示知兩老的行蹤,略施小計,便達到了他的心願。 「令祖及令堂不在家,在下方便麼?」他欲擒故縱地問。 姑娘定下心神,笑道:「杜爺是舍下的客人,舍下雖無三尺應門之童,但總須與客人周旋,不然豈不慢客?小書,領路,杜爺請。」 小書在前領路,巨虎大黃斷後,五湖浪子走在當中,陣陣醉人的幽香中,不時滲入一些猛虎特有的腥味,令他在陶醉中不得不泛起些少戒念。 「杜爺與夏三東主,真的僅是萍水之交麼?」身後的皓姑娘問。 他點點頭,謹慎地答:「五天前他入山時相識,那時,在下並不完全瞭解他的為人,只感到他生得人才一表,器宇不凡,因此惺惺相惜,願與了塵大師伴他入山找警幻仙子。」 「昨日杜爺在九江,曾與他相見否?」 「不曾見著,卻與敝友談及,知道他的底細。」 「杜爺可否加以詳說?」 五湖浪子故作遲疑,遲遲地說:「在下不希望在背後言人之非,恕難奉告。總之,在下已決定不再與這種小人交往,君子絕交不發惡聲。在下與他的友情,就此結束。」 「哦!杜爺倒是重視道義的人哩!」 「倒不是與道義有關,而是在下知所抉擇,親君子而遠小人理所當然。」 「妾涉世不深,也許對世情一無所知,但妾總認為,夏三東主絕非杜爺口中所說的小人。」 五湖浪子心中一跳,感到這位自稱涉世不深的嬌娃,並不盡如他想像中那麼容易對付。 「姑娘曾見過夏安平麼?」他沉著地問。 皓姑娘走在他身後,無所顧忌,說道:「在綠水潭妾曾與他見過面,可惜相處甚暫,他為人談吐不俗,風度極佳。」 「哦!原來姑娘與他見過面,姑娘也許先入為主,只見到他好的一面,呵呵!令堂在廬山如能多留些時日,在下願稍盡棉薄,打聽他的消息與下落。」 他在打歹毒的主意了,思量如何推波助瀾,由姑娘的口中,他知道安平定然已打動了姑娘的芳心,恐怕用軟工夫不易奏效了,他得設法製造不利於安平的偽證,以打消姑娘對安平先入為主的好感。假使此計落空,便須不顧一切使用卑劣的手段用硬工夫橫刀奪愛了。 「妾似乎有預感,夏三東主定然還在廬山。」姑娘幽幽地說,但語氣極為堅定。 「警幻仙子既然早已離山他去,下落不明,他不會在廬山空自逗留守株待兔的。」他泰然地答。 「杜爺可否抽暇引領妾至北山各處走走?大青與大黃不宜至北山,恐防嚇唬了遊山的人,而妾身女流之輩,出現在深山中也是不便,有杜爺陪伴,便不會引人注目了。」 五湖浪子大喜過望,正是天賜良機求之不得哩,心中一動,忖道:「妙哉!我何不趁此機會,將她帶出廬山?用軟功浪費時日,也許得不償失。用強硬手段,又怕她的神獸和侍女難纏,不能貿然從事。她如果獨自隨我前往北山,豈不是天助我也?」 「在下願效微勞,但不知姑娘打算何時啟程?」他強抑心頭的興奮,鎮定地問。 「今日家祖母與家慈皆不在家,明日如何?」姑娘毫無心機地答。 「小姐,我和小劍妹隨小姐一同前往,豈不方便得多?」小書扭頭問,她也想往北山一遊哩! 「不行,你得在家照管大黃。」皓姑娘斷然拒絕。 入暮時分,老夫人婆媳依時返回。五湖浪子編了一套相當動聽,避免直接攻擊安平而僅有暗示的話,逗留片刻,不等對方下逐客令,乖乖地告辭。 他興奮地去找了塵,想買了塵速將安平帶離山區,或者乾脆暗下毒手段毀屍滅跡,以便讓皓姑娘斷念。他對這種不曾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相當瞭解,她們在溫室裏生長,過著美夢般的生活,多愁善感,滿腦子的幻想,一旦情有所衷,很難輕易磨滅。對付這些丫頭,只有兩種手段可以奏效,一是用事實證明她所鍾情的對象,並非是她想像中構無瑕俊彥,而是不值半文的朽材,徹底去破她的美夢。再就是先一步造成事實,強迫她就範,屆時她只好乖乖地認命,嫁雞隨雞,大事定矣!他準備雙管齊下,必須小心地著手安排。 可惜,時不我留,太過倉促,以致功敗垂成。了塵不知躲到何處去了,時間又無法到各處尋找。 他開始後悔,後悔不該在谷中耽誤得太久,為了飽餐秀色在姑娘身上下工夫,失去了他從容安置的機會。 他在九江城總算甚有收穫,找到了幾個朋友,知道伏魔天王與賽純陽已經在昨晚到了九江,可是,賽純陽老奸巨滑,機警萬分,消息封鎖得極為嚴密,無法打聽到有關安平的任何消息。 蓮花峰,距府城三十里,遠看像芙蓉,卻不像蓮花。峰北有一座撥雲峰,西南是聖治峰。南行二十餘里,小天池旁雙峰插天,聳立如雙劍,那就是北雙劍峰,太乙觀就在峰下,觀門遙對龍門西峰。 蓮花峰在廬山,名號並不響亮,但山坡下有千餘年來膾炙人口的杏林遺跡,滿山滿坡的杏樹連枝交柯,春日形成無涯的花海。當地人說:這兒才是董大仙的杏林。 但雙劍峰下也有杏林。當年神醫董奉,確是住在太乙觀中。也許這座太乙觀已不是千餘年前的太乙觀了,所以有些當地的人僅稱祥符觀。觀旁的山坡下,確也有一座半里廣闊的杏林。但看情勢,似乎雙劍峰的杏林,不是董大仙的杏林,因為容不下十餘萬株杏樹的栽植。 董奉是晉朝人,他的醫道可生死人而肉白骨,隱居廬山太乙觀,行醫濟世,不取醫費,但重症者癒後,須在附近栽杏五株,輕症癒後則種杏一株。行醫數年,杏樹共有十餘萬株之多。杏熟期,他建了一座穀倉,前來買杏的人,必須以相同的穀子交換,誰要是貪心以少換多,山中的猛虎便會將貪心的人逐走。這就是稱醫家為杏林的典故。但後世似這種不要醫藥費的神醫,已不復見了,見錢眼開愛財如命見死不救的腐醫,卻多如牛毛,但這些庸醫照樣以杏林自居。 蓮花峰下的杏林,數量可能也沒有十餘萬株,更不可能是千餘年前董大仙的手植,已不知經過多少榮枯循環,老樹凋零,新株再長,最老粗可合抱,小的僅記如兒臂,因此,林下視野不廣,人若藏匿在內,極難發現。 林北有一座破破爛爛的董仙祠,大殿僅可躲避風雨,裝金的董仙像已經斑剝,但臉部仍可看出本像的風華,蠶眉,善目,三綹黑髯,充滿祥和之氣,與那些猙獰神像完全不同。據說,董奉活了三百餘歲,白日入雲飛升,看去依然像是三十餘歲的壯年人,大概祠中的像,是根據傳說而塑造的,所以不像是三百餘歲的老神仙。 本前初,董仙祠是由九江的醫生按期祭祀的。後來,可能是他們認為這位不要錢的笨神醫大可惡,存心要學醫的人餓死,不值得效法,所以漸漸斷了香火,董大仙只好啃杏子,沒有冷豬肉吃了,早晚神祠得垮臺。 還好,四鄉的居民,仍然懷有一顆崇敬董大仙的心,一代傳一代,永遠保持著這一片杏林不令損毀。 安平和尚陵,就躲在董仙祠中。 第三天一早,兩人匆匆用過早膳,準備迎接黃、徐而位東主。 安平一早便感到心潮澎湃,煩躁不安,乃將匕首貼身藏好,佩上寒影劍,將小包裹塞在神龕後,走出殿門看看天色。 東方發白,天宇中晴空萬里。晚秋時分,寒風砭骨,秋風掠過林梢,嘯聲如萬馬奔騰,枝葉漫空飛舞,沙沙有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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