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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天長羽士不滿和尚估高安平的態度,不屑地說:「是與不是,等會兒便知道了。那小子上樓後。貧道要親手擒他,不許任何人胡亂出手。」

  「道長一個人夠了?」周貼刑官問。他雖是個武官,但錦衣衛的人也需經常奉命擒拿盜賊,知道江湖上具有奇技異能的人多的是,所以倒還識貨。他並非有意小看天長羽士,只不過覺得以一比一,怕出意外而已。

  天長羽士為人高傲,目無餘子,怎受得了?在名義上,他是內廠所豢養的外圍走狗,按理他該接受貼刑官的指揮。事實上,他是劉瑾的死黨,貼刑官只是借用的工具而已,他如不願敷衍,根本就可以將貼刑官置諸腦後。目前,他要和周貼刑官狼狽為奸,大家發財,所以不願得罪周貼刑官,但被天龍神僧和周貼刑官無意中傷了他的自尊,他兇性大發,頓忘一切一意孤行,他的任性,不啻替安平留下一條活路。

  進入煙波樓,只有兩個人領著安平上樓,其他的人全在樓下等候。踏入三樓的梯口,他只看到廳中的一席有六名客人。廳四周設有活動的屏風,可以任意將大廳分隔成幾座小廂,他只看到中間的一席而已。

  主位上安坐著周貼刑官,五名校尉和力士在下首站立伺候。安平心中一定,毫無所懼地向前走。

  「夏三東主到。」領路的人高叫。

  「那位是京師來的周大人,快上前拜見。」另一人向他說。

  他在丈外長揖行禮,朗聲說:「草民夏安平,應大人之召,前來聽候發落。同時,草民斗膽,有事懇請大人明示。」

  周貼刑官左手沾著酒杯,虎目炯炯,威風凜凜地狠狠地盯視著他,久久不做聲。

  他屹立如山,夷然無懼地以眼還眼。

  周貼刑官大怒,沉喝道:「大膽囚犯,見了本官竟敢不下跪?」

  安平搖搖頭,泰然地說:「草民並未犯罪,沒有跪拜的理由。先別動肝火,請將大人派貴屬下將草民押來的緣故加以明示,可好?」

  「你是盛昌敬業兩號的三東主?」

  「正是草民。」

  「大二兩位東主目下逃匿在何處?」

  「這正是草民請大人明示的事。」

  「胡說!本官正在問你。「

  「草民不知犯罪的原因,更不知封店的罪名,因此斗膽請示,大人如不明示,草民心有不甘。」

  「你九江分號交通江洋大盜,是與不是?」

  「大人,拿證據來。」

  周貼刑官一輩子作威作福慣了,從未見過這種大膽的人。不由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地說:「反了!這死回罪該萬死,拿下他,到刑堂給他證據,看他招是不招。」

  兩名校尉搶出兩步,兩名力士也抖出銬鏈。

  安平退後兩步,大聲說:「夏某命是一條,人是一個,不必作威作福。你們用莫須有的罪名,抄沒了夏某的店,這種暴虐殘酷的貪官污吏,夏某為何要聽任你們奴役?周大人,草民警告你,不可妄動,民不畏死,不必以死來嚇唬人,夏某已被迫得走投無路,只好鋌而走險,迫急了,休怪夏某無禮。說,誰證明敝號的九江分號交通江洋大盜?是誰交通?如果人事地物各項證據齊全而足以令草民心服,草民便甘心受捕,不然……」

  「砰」一聲暴響,周貼刑官一掌拍在木桌上,杯翻碗跳,酒濺湯流,暴怒地叫:「反了,快拿下這死囚!」

  安平伸手抄住一張木凳,冷笑道:「反了就反了,你這狗官該殺,夏某拚了,誰敢先動手,煙波樓就是他屍橫八尺流血五步的地方。」

  「且慢動手!」身後傳來了刺耳的大吼。

  安平火速轉身戒備,首先便看到獰惡陰險的天長羽士。他不認識老道,但卻知道來人定不等閒。

  屏風移動的聲響在兩側發出,高手們紛紛現身。這麼多人中,他只認識天龍神僧。

  所有的人皆不往前迫進,叉腰屹立,把守住四方。他怒視著天龍神僧,以為天龍神僧是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哩!

  天長羽士陰森森地走近,陰森森地問:「無量壽佛!施主認得貧道麼?」

  由於天龍神僧的出現,安平有點醒悟,記起了姥山雙奇的話,猜想這獰惡的老道可能是天長羽士,但他故作不知,搖頭道:「恕小可眼拙,與道長陌生得緊。」

  「諒你也不知貧道是誰。夏施主,你還不認罪,居然膽大包天妄想拒捕?」

  「小可無罪可認。當今之世,人心涼薄,是非不明,上則官貪吏暴,下則民愚且弱,以致官為刀俎,民為魚肉。小可認為,天下間魚肉固然多,不願做魚肉的人也不少,小可便是其中之一。小可立身處世,自問無愧於天,無怍於人,一旦被迫得走投無路時,絕不甘為魚肉,誓與害民賊周旋到底。道長是方外人,不知何以教我?」

  「施主在道袍裝束上,難道看不出貧道的身分?」

  「道長貴為一等全真,不錯吧?」

  「你知道就好,道官也是官。」

  安平冷笑一聲,挖苦他說:「道長原來是道官,失敬了。出家人與方外修真之士,如果追求名利,比凡夫俗子更為可惡。古往今來,佛道兩教弟子劫掠造反的事,層出不窮……」

  「住口!你這賊囚牙尖嘴利,罪該萬死。」天長羽士怒叫。

  「道長稍安毋躁,有話好說。如果夏某所料不差,道長定然有不可告人的話要說,你我不必鬥口,何不暢所欲言?」安平卻平靜地接口。

  「該死的東西!貧道不說了。」天長羽士恨慢地咒罵,陰森森地迫進。

  周貼刑官反而鎮靜地說:「道長息怒,不必和這賊囚一般見識,告訴他好了。」

  天長道長思下一口惡氣,厲聲道:「小畜生你聽清了。周大人來自京師,奉劉公公之命前來江西辦案,對貴店交通江洋大盜的事,不願多加追究。」

  安平已橫了心,他對復業的事已不抱任何希望,只想知道兩位東主和師父的下落,對這些貪官污史的話不敢信任,捺下怒火說:「要打要殺尚無兇險,不願追究四個字,卻令夏某毛骨悚然,心中發冷。說吧,在下洗耳恭聽。」

  「周大人給你兩條生路……」

  「生不如死,這兩條生路必定極為艱辛難走。」

  「難走也得走,不然只有死路一條,一是招出另外兩位東主的下落,一是由你交出黃金五萬兩,周大人保證不再追究前案,並支持貴號復業。」

  安平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聽口氣,兩位東主和師父,並未落在走狗們的手中。同時,他知道這些贜官貪吏的慾望難期滿足,貪得無厭的人,用金銀很難填滿他們的慾壑,破財不見得便能消災,不將人榨乾榨死絕不放手,他豈能答允這種條件?同時,他也拿不出偌大一批黃金。

  「如果夏某不答應呢?」他沉聲問。

  「解你上京師,內廠的千種酷刑在等著你。」天長羽士冷冷地說,神色奇冷。

  「夏某招出今天煙波樓的事,你們也休想自在。」

  天長羽士桀桀獰笑,問:「小子,你招給誰聽?」

  「主審官總不會是你吧?」

  「周大人是貼刑官,他主審。」

  「哦!原來你們早已定下了比盜匪還狠的勒索敲詐陰謀,難怪不在公堂官廳處理,卻到煙波樓來作場外交易,你們簡直無恥……」

  天長羽士大怒,不等他說完,突然疾衝而上。

  安平一聲怒吼,木凳攔腰便掃。

  老道左手一翻,一掌斜削。

  「克勒……」木凳應掌而碎,欺上伸手便抓。

  安平功行雙掌,左掌快如電閃,「噗」一聲斜撥老道的脈門,便接來招。

  雙方的手皆堅逾鐵石,勁道不相上下,同被震得向側飄退一步,同時神色一懍。

  「好小子!你也練了氣功。」天長羽士變色叫,再次衝上,一聲怪叫,一掌拍出。

  雙方都是練氣高手,便得以內家拳掌相搏,比精,比純;惟有以氣破氣方可致勝,看誰的氣功到家。

  老道掌風雷動,劈空掌力遠屆三尺外,力道千鈞,若被擊實後果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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