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影寒 | 上頁 下頁
三一


  一個出現在廳口的人,是胸前滴血的許吉,江淮三霸的老大,腳下虛浮,呻吟著向裏舉步,搖搖晃晃身軀不穩,血染衣襟。

  第二個人是銀劍徐文,映著朝霞紅芒閃爍的銀劍,看上去已不是銀劍,加以劍上沾有血跡,更不像銀劍了。劍尖點在許吉的背心上,許吉不敢不走。

  踏入廳中,許吉已支援不住,哀叫一聲,仆倒在地,恐怖地叫:「徐大俠,饒……饒命。」

  銀劍徐文冷冷地注視著仆倒地下的許吉,冷哼一聲,寒酷地說:「如果饒了你江淮三霸,日後不知道還得冤死多少無辜?俗語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窮兇極惡,滿手血腥的惡賊,即使死了,仍會是厲鬼兇魂。我寧可殺你,不願你去殺別人。」

  「徐大……大俠……」許吉爬動著叫。

  「唰!」銀劍徐文手起劍落,劍尖無情地拂過許吉的腰背,鮮血激噴。

  「啊……」許吉慘號,上身一挺,卻又倏然滑落,手腳不住抽搐、掙扎、划動,號叫聲漸低,最後成了垂死的呻吟。

  銀劍徐文在許吉的臀部拭淨劍上的血跡,利箭似的目光,冷冷地在廳中顧盼,在五絕刀祖孫的臉上停留片刻,最後落在倚坐在壁根下的安平身上。

  「你是誰?還不給我站起來?」

  安平的手腳已可活動,但藥力尚未完全消散,絲毫用不上勁,說:「小可姓夏,名安平,盛昌布莊廬州府總號的三東主……」

  銀劍徐文收了劍,不等安平說完,重重地哼了一聲,一腳將安平踢得側滾一匝,躺倒在地,冷笑道:「你這廝簡直不知死活,廬州府距此萬里迢迢,你竟敢假冒盛昌三東主的姓名,在我銀劍徐文面前搗鬼,該死的狗東西!」

  安平痛得齜牙咧嘴,他想不到銀劍徐文竟是毫不講理,不問情由便動手動腳的人,想來必是個心胸狹窄,脾氣火暴的人。

  在人矮簷下,怎敢不低頭?他不敢冒失發作,強忍心頭怒火輕叫道:「小可確是夏安平,上月返山西省親,歸途遇險,昨日被一個獰惡的老太婆抓了一把,幾乎冷死……」

  「哦!那是虎面梟婆。但……但你為何卻在姓江的惡賊屋中?凡是與江賊有交往的人,都不是好東西。」

  「小可昏倒路旁,幸而被那位老伯和那位姑娘所救。昨晚午夜時分,有賊人前來騷擾,逃經此地,被姓江的用迷藥擒住。請兄臺行行好,先解救椅上那位老伯和姑娘,感激不盡。」

  他不敢將五絕刀的名號說出,但枉費心機。銀劍徐文的目光,落在五絕刀的臉上,冷冷地說:「漢中雙狼曾經說過,要江賊活擒什麼五絕刀。五絕刀是江賊的好朋友。而虎面梟婆的九陰毒爪歹毒異常,被抓的人,在一個時辰之內,必將冷僵而死。能用藥驅解陰寒奇毒的人不多,五絕刀是其中之一。這麼說來,這位老伯大概就是什麼五絕刀柳雲,八豪十六英的八豪之一囉!」

  五絕刀知道厄運當頭,只好聽天由命了,說:「老朽正是五絕刀柳雲……」

  「那你也得死!」銀劍徐文搶著說,語音平靜,但神色冷漠,定不會讓人誤解他的意思。

  安平掙扎著坐起,急叫道:「徐大俠,請聽小可……」

  「誰要聽你的?」銀劍搶著冷冷地問。

  安平不管對方是否要聽,大聲說「柳老伯已經改邪歸正,規規矩矩地做人,即將落髮出家做佛門弟子,以贖……」

  「唷!你倒替他說得十分動聽哩!」

  「不是動聽,而是事實。昨晚夜襲的人,是什麼怒豹狂彪,要迫柳老伯落草為寇,襲潼關做內應。柳老伯誓死不從,逃至江家暫避風頭,想不到江賊人面獸心,出賣知交好友……」

  「你說完了麼?」

  「沒有,骨梗在喉,不吐不快,請讓小可說完。」

  「但我不聽你的一面之詞。告訴你,你聽著。假使柳雲存心改邪歸正,便不會再和江賊做朋友。如果他意志堅定不受賊誘,也不會逃到江家,他會遠走高飛。我這人深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做一輩子江湖惡賊的人,賊性難改,雖一時醒悟,日後亦會故態復萌,而且為害更烈。柳雲為惡一生,老來怕受惡報,即使真的改邪歸正,過去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也不會因此而放過他,冤魂們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是麼?」

  安平心中大急,大叫道:「徐大俠,俗語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請讓人有改過從善的機會……」

  「不!徐某只知除惡務盡。」銀劍徐文冷漠地說,掉頭向五絕刀走去。

  「徐大俠,求求你,放我爺爺一條生路,」姑娘垂淚狂叫。

  「你是他的孫女?」

  「我和爺爺孤零零地兩個人,在世間相依為命,六年來從未離開潼關一步,辛勤耕種與世隔絕,請念在……」

  「住口!」銀劍低叱,呼了一聲又說:「你知道你爺爺早年造了多少孽?那些在江湖殺人如麻的邪神惡鬼,到老來怕受報應,也隱世逃俗說是改邪歸正,請問,誰還相信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徐大俠……」安平狂叫。

  「閉上你的嘴!」銀劍冷叱。

  「請……」

  銀劍徐文不加理睬,一掌劈向五絕刀的腦門。

  五絕刀腦袋一歪,抬不起來了,胸前一陣抽動起伏,漸漸靜止。

  「天哪!」安平狂叫,掙扎著站起。

  姑娘狂叫一聲,驀爾暈倒。

  銀劍哼了一聲,對人事不省的姑娘說:「念在你年輕,饒你一命。」

  安平搖搖晃晃地扶壁站穩,淒厲地問:「姓徐的,你認為你的所作所為是行俠仗義麼?」

  「是的,也可以說,徐某代天行道。」

  「你憑什麼能代天?」

  「憑胸中所學,憑滿腔熱血,憑去暴除奸的信念。閣下,你不服氣麼?」

  安平死死地瞪著他,久久,方用似來自天外的奇異聲調一字一吐地說:「姓徐的,請記住你今天所說的每一個字。」

  「你閣下的意思是……」

  「蒼天可替你的話作證,我相信你不會忘懷的。」

  「徐某行事無愧於天,不怍於人,為何要蒼天替我作證?」銀劍徐文詫異地問。

  安平冷靜下來了,毫不激動地說:「一個人名聲的好惡,並不真能代表他為人的好壞。再說,上天也有好生之德,不會拒絕給與改邪歸正的子民一條自新的路。俗語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可見人間仍然重視忠恕之道。徐大俠,你沒感到你對五絕刀太不公平麼?」

  「你在教訓我麼?」銀劍徐文不悅地問。

  「小可還不配教訓你這位代天行道的白道英雄。」

  「你知道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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