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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破扇翁坐下了,怪叫道:「各執一詞,反正自己心裏明白,誰奸猾誰無賴咱們心中有數。你我都口中不服輸,吵吵鬧鬧有個屁用,反正沒有人替咱們作證說公道話。還是再來接下去。不到黃河心不死,你如不被打得趴下,是不會認輸的。來罷,由這次的收式發招,仍該我進招。」

  小姑娘猛頓拐杖,嬌叫道:「麥老爺子,你有個完沒有?」

  破扇翁瞪了她一眼,撇著嘴說:「喲喲喲!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你操的什麼心?只鬥了二十四招,早著哩!你如果擔心你爺爺差勁落敗,何不勸老無賴低頭認輸?哦!你是擔心那小伙子的死活,是不?有咱們兩個老不死的在,放心吧,他死不了,他要是想硬往鬼門關裏闖,咱們便有本事將他抓回來。」

  姑娘粉臉泛上酡紅,頓腳嬌嗔道:「老爺子,曼兒擔心你們兩位老人家哪!吃飽了沒有事幹,跑到這兒來鬥嘴,何苦來哉?天色不早,該找地方安頓了,鬥了好半天,難道酒蟲兒不作怪麼?」

  破扇翁一蹦而起,搖頭晃腦地說:「哎呀!小妮子不說倒還罷了,提起酒蟲兒,它就蠢動造反啦,小丫頭真缺德,走也,走也!」

  竹簫老人一面向安平走來,一面說:「咱們三年後再在西海碰頭,臘月時分可以涉冰到達海心山。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希望三年後你仍然健在人間現世。」

  「哈哈!請放一萬個心,你比我大五歲,必定是你先去見閻王。我已查過生死簿,三年後你我都死不了,但如果碰上不聽閻王管轄的孤魂野鬼,找錯了替死鬼光顧你我的臭皮囊,自然又當別論。老無賴,你請啦!這小子交給我。」

  竹簫老人哼一聲,說:「你別想,這小子是我救的。」

  「見鬼!要不是我跟蹤山海夜叉,你救個屁!」

  「你少管閒事。」竹簫老人怪叫。

  「不管不行,這小子很不錯,我要收他做衣缽傳人。」

  「你倒是一廂情願哩!」

  「正是此意。」

  「你情願我卻不情願呢!你想收他做門人我也有此同感,彼此有志一同。人是我救的我有優先權。」

  破扇翁一蹦三尺高,指著小姑娘跳腳嚷:「老無賴,你已有了兩個孫兒一個孫女,還想貪心收徒?教三個小傢伙已經夠你忙的了,還想再加上一個?豈有此理。」

  「你呢?快抱曾孫的人啦,難道不夠忙麼?少廢話,滾你的!」

  「麥老爺子,三東主肯與不肯還不知道,先別吵好不?」姑娘急急接口。

  地上的安平虛弱地說:「兩位老前輩的盛情,晚輩心領了。晚輩有事在身,俗務繁忙,委實無暇練武,尚請……」

  「廢話!」竹簫老人打斷他的話,接著說:「不必為賺錢忙碌,金錢財帛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多了反而會引起橫禍飛災。目下你已招惹了幻海山莊和三廠的人,還有兩湖的強盜土匪,假使你沒有超人的藝業防身保命,試問你如何自全?你,在商場上大大的有名,江湖上的人對你的義行也甚為崇敬,你與那些為富不仁滿身銅臭的人大為不同,且喜年歲甚輕,所以老夫認為必須助你一臂之力,傳你一些防身保命的小技以防萬一。告訴你,老夫不會破例收你為門人,我知道你不會有餘暇練武,假使要收你做門人,你的年紀又嫌大了。練武人三更燈火五更雞,不分寒暑埋頭苦練,至少也需十年歲月,方可在江湖中行走歷練,你認為容易麼?你既不能追隨我十年,我也不可能在你身邊教十年。你已有了相當深厚的根基。我指點你一些防身小技便可以防身保命。還有,你知道我和老狡猾在江湖名號響亮,可知道山海夜叉一群人為何怕我們麼?也許你誤以為我兩人必定具有翻山倒海之能,呼風喚雨神通廣大。其實,山海夜叉的藝業,並不比我兩人差多少。真要論修為,我兩人當然深厚些,但畢竟歲月不饒人,自古英雄出少年,老一輩的人不宜於久鬥,也不宜以畢生所聚的殘餘精力行硬碰硬的火拼。老年人如妄想和年青人爭一日長短,那是愚蠢,所以說老不以筋骨為能,他們之所以怕我們,是怕我們闖蕩一生,從生死存亡中所獲得的經驗,和一生所體會得來的機智。他們如果和我們動手,我們不會和他們拼命,不論他們如何進擊,皆難損傷我們毫髮,只要他們露出絲毫空隙,便會注定他們失敗的命運,雖然他們人多勢眾,但他們休想困得住我們,也絕不可能永遠聚集在一處對付我們神出鬼沒的襲擊。老狡猾有一手出類拔萃的小巧近身術,我有一些避實擊虛的掌指絕學,要利用你養傷期間,送給你用來自衛制敵,聊算對你這次能謹守商德,不為威武所屈的豪氣略表心意。不必多言,保住元氣,老夫帶你找地方養傷。老狡猾,走啊!」

  破扇翁拍拍腦袋,怪笑道:「只要有老酒喝,天堂地獄我也跟你走,走!」

  安平被竹簫老人抱起,他卻焦急地說:「老前輩,明天是晚輩返鄉的日子,可否……」

  「性命交關,你還想到這些事?你真是不知好歹。」破扇翁接口叫。

  小姑娘領先便走,逕奔遼壁寨,投宿元都觀中,一住三天,安平方可勉強起床。這次所受的打擊,令他心中產生無窮的反感,對那些江湖人無比的厭惡,種下了日後他專和江湖人作對的種子。

  能夠起床,他堅持請三人至家中小住,說是必須與家中的親友見面,了卻一場恩怨是非。

  兩人知道勉強不得,買了四匹座騎代步,第四天一早,踏著朝陽緩緩北行。

  汾州孝義縣北面十四里;有一座有一二百戶人家的小村,叫做田屯村,位於縣義河的北岸。義河又叫行春川,發源於縣百八十里的狐歧山,向東流入汾河。田屯村是至府城的要道,在當地已算是大鎮集了。

  村西有一條小徑,西行可抵狐歧山,直達高唐山溫泉鎮。汾州府出下各地,溫泉甚多,而以此地的溫泉最為著名。本朝以前曾經是縣,外溫泉縣,本朝撤縣改設巡檢司。提起溫泉鎮的南北二溫泉,當地的人大多不會陌生,府城的富豪士紳,冬日至溫泉鎮避寒,皆需經過田屯村。因此,田屯村便成了三叉道口。

  村西五六里,倚山傍水新建了一座小村寨,自建寨村迄今,僅過了六載寒暑,所以是相當年輕的村寨。

  寨名夏家寨,是田屯村夏家分出的一房子孫,也就是夏安平的家園。

  田屯村夏家人丁並不多,佔田屯村總人口約八分之一強。他們的祖上是解州人,遷來年代不足百年。但與當地的村民相較,夏家是最富有的一族。據說,他們的祖先在解州以經營鹽業致富,但遷來後,便放棄了這門致富的行業。

  山西地瘠民貧,田屯村也不例外,村民耕種著行春川兩岸的田地,經常受天災人禍的煎熬。夏家是當地的富戶,開闢了村西十里外的田地,益發顯得貧富懸殊,與當地的人相處不太融洽。

  夏安平的父親夏青田,算起來是族中的小人物,而且是庶出,因此自小便遭受歧視,加以祖上所分下的田地並不多,可以說,他這一房是屬於中下人家。

  夏安平共有兄弟兩人,他排行第二,自小聰明過人。夏青田不是種田的材料,田產也不多,由於是庶出,小老婆的兒子,在家中的地位相當可憐,僅比普通僕人稍高而已。因此,他自小便到府城依靠岳父度日。岳父家本富有,他有幸得進入學舍攻讀。曾經在府學中出過風頭。可惜,十五歲喪父,被迫輟學回鄉,株守他所分得的田地,以致失去了登科出仕的機會。

  夏安平兄弟倆,在父親的陶冶下,也對種莊稼缺乏興趣,熱衷於讀書取功名。

  不幸的事終於在夏安平五歲時爆發,夏姓的子弟,和村中的楊姓子侄發生械鬥,夏青田亦被波及,不得已只好攜家小投奔岳父處暫避,他一個文弱書生怎配動手打架?因此,他得罪了同族的子弟,父老們也認為他貪生怕死,不諒解他,使他成了其他村民嘲笑的對象,也成了同姓子弟欺凌的目標,他只好將兩個愛子留在府城,以免兄弟倆幼小的心靈受到摧殘。

  想不到因禍得福,碰上了貴人。夏安平年已五歲,人小鬼大,他已懂得父親所處的逆境,暗中發憤改練筋骨。鄰居是一位姓黃的大戶,小主人黃昌齡已是十六歲的少年,家中不但請了教書的夫子,也請了武師教授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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