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影寒 | 上頁 下頁
一三


  前四人是老一輩的名宿,破扇翁麥元坤便是其中之一。這位老前輩遊戲風塵,出沒無常,有如神龍,是個俠義道的怪人,為人有點怪僻。江湖傳聞說他是出身少林的俗家弟子,但是從沒有人看見他到過嵩山參拜掌門大師,甚至不曾在嵩山附近出現過俠蹤,所以有人認為他是少林的叛徒。正如有些人罵武當的祖師張三丰是少林的叛徒一般,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謠言止於智者,計較的人並不多。

  雙方的人皆是江湖的知名人物,對這位老怪物十分熟悉,大名鼎鼎的追魂客已亡命遁走,誰還敢去惹他?

  惡鬥激烈,可苦了穴道被制,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夏安平,沉重的腳踏在他身上,這滋味委實令他難以忍受。更要命的是他正在運真氣自解穴道,好不容易剛將真氣凝聚,還未進入經脈,被人一踏,便前功盡棄,甚至有岔氣傷身的可怕危險。

  練先天真氣的人,假使想用真氣解穴術,必須下二十年以上的苦功,而且必須是有大恒心大毅力肯苦練的人,方可有成。他年僅十九歲,竟然練至可用真氣解穴的境地。可知他的先天秉賦如何超人,授藝的明師是如何高明了。

  他咬緊牙關,準備再試。

  「噗!」右胯骨突然被人踩了一腳,痛得他冷汗直冒。

  「呔!」有人在身側大吼,接著,金鐵交鳴聲震耳欲聾。

  他是俯身仆倒的,頭埋在草中,看不見身旁的景物,不知誰在身側交手。刀風劍氣在背部呼嘯,他感到徹體生寒,焦急萬分。

  不久,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遠處傳來:「好兔崽子們,算我老不死一份,小曼,殺啊!」

  他精神一振,心說:「是綿西渡口的老人和少女來了,有救啦!」

  驀地,傳來山海夜叉的吼聲,語氣十分焦灼:「快撤,竹簫老怪來了。」

  接著是兩聲怪嘯,腳步大亂,衣袂飄風之聲大作。

  有三個人從他身側奔過,第四個人一腳踏在他的左肩上,接著被人踏翻,成了仰面朝天。

  眼角人影一閃,山海夜叉正從他的左面奔來,到了他身側卻突然止步,扭頭注視,「咦」了一聲,一把挾起他向右飛掠,一躍三丈餘,耳畔但聽風聲呼呼,眼前樹木急閃而過,奇快無比。

  「糟!我落在這老魔的手中了,看來凶多吉少。」他想。

  他想運氣解穴,根本不可能,胸脅被挾實,雙腳在地面拖,起落間顛動十分猛烈,幾乎令他透不過氣來,怎能凝聚先天真氣?連呼吸也感困難哩!胸骨像是已被夾碎,痛得他冷汗直流,真是苦也!

  不知過了多久,感到身軀已停止顛動,頭暈眼花中,突覺身軀向下一沉,不等他弄清是怎麼回事,「砰」一聲大震,重重地墜跌在堅硬的地面上,痛得他齜牙咧嘴,呻吟出聲。

  「先歇會兒,再到窰洞會合。」是山海夜叉的聲音。

  他聽到四五個人席地坐下的聲音,喘息聲隱隱可聞。

  「真倒霉!偏偏遇上這兩個老怪物,破扇竹簫全來了。他媽的!我不相信這是巧合,定是那賊婆娘請來的。」是蟠天蒼龍的聲音,恨聲不絕。

  「潘兄,你不見潑婦也急急撤走麼?不會是她請來的。再說,兩個老不死從不賣潑婦的賬,潑婦還不配將他們請來,再就是兩個老怪物原是死對頭,三年兩載必定打打打鬧鬧拼上百個招,彼此不服氣,豈會同時出面管閒事?」山海夜叉詳加分析甚有見地。

  「馮兄,難道咱們便罷手不成?」

  「我在回程中等候,不搶到百靈神丹此事絕不罷手。」

  「但……兄弟要往陝西,不能陪你一走了。」

  「潘兄。到了潼關如果未能下手,不再勞駕你了,不能陪兄弟到潼關麼?」

  「這……」

  「兄弟替你帶來一個人,權算下潼關這段行程的代價,如何?」

  「什麼?」。

  山海夜叉將安平拖過,說:「這人叫夏安平,是廬州府盛昌布莊和敬業錢莊的三東主……」他將從汝寧浪子二虎聽來的消息說了,最後說:「潘兄與三廠的人有交情,天龍大師更是內廠的第一高手。敬業錢莊在各地有分號,三廠的朋友有些人在該錢莊兌換銀票,賊潑婦必欲得之而甘心,我把他帶來給你和天龍大師處理,不是很好麼?」

  蟠天蒼龍點點頭,說:「好,等天龍大師趕來時再說。兄弟陪你到潼關,過河後兄弟便不再奉陪了。」

  衣袂風聲凜然,天龍僧和百劫魔僧雙雙趕到。

  這兒是遼壁寨西面的山區,相距約七八里,歇腳處是乎同上的樹林,是山海夜叉事先選定作為臨時聚會的地方,真正聚會的所在,是往南五里地的一座荒涼破窰洞。

  蟠天蒼龍將安平的事同天龍僧說明。安平被制的經過,在場的人大都親自目擊其事,不必多說。

  天龍神僧解開安平的穴道,狠狠地向他打量,神情並不友好,久久方說:「小子,你很有種。」

  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安平忍氣吞聲地問:「大師的意思是……」

  「你能逃過潑婦們在綿西渡口的攔截,緊不吐露在你店中兌銀票的人,確是有種。」

  「這是生意人的本分,何足為奇?」他無可奈何地答。

  「小子,我警告你。」

  「大師……」

  「日後不管你受到何人的脅迫,假使你吐露咱們三廠爺們的身分,哼!你得死。如有風吹草動,惟你敬業錢莊是問。」

  「大師明鑒,本莊當然恪守商德,絕不洩露持票人的姓名,但三廠的爺們在外走動,那能沒有風吹草動的道理?豈能惟……」

  「啪啪!」天龍給了他兩耳光,打得他頭暈,目眩,喝道:「閉嘴!你敢跟佛爺抗辯?」

  「但……」他仍想抗辯。

  天龍神僧又待動手打他,蟠天蒼龍伸手虛攔,笑道:「大師請息怒,這人交給在下好了。」

  「交給你?」

  「是的,在下的弟兄,皆是劉公公暗中支持的人,劉公公經常由敬業錢莊撥發金銀給兄弟們犒賞。假使把三東主拉下水,加盟江右群豪會,今後都是一家人,豈不兩全其美?他就絕不會再吐露咱們的身分了。」

  「也好,妙極了。」天龍神僧高興地叫。

  蟠天蒼龍轉向安平,笑道:「三東主,你意下如何?」

  安平心中暗暗叫苦,硬著頭皮說:「夏某是正當商人,絕不妄言生意以外的事。」

  「哼!你知道你在向誰說話麼?」蟠天蒼龍惡狠狠地問。

  「不管是誰,夏某……」

  話未完,蟠天蒼龍一拳搗出,把他打得倒退五六步。

  山海夜叉在他後面把他扶住了,一掌將他推回說:「小子,難道你想生死兩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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