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嘯荒原 | 上頁 下頁
二一九


  兩個灰袍人一掠而過,漸漸去遠。

  「伯伯,他們是何來路?」永春問。

  「宋五湖有麻煩了,可能家破人亡。」老和尚答。

  「為什麼?伯伯。」

  「帶劍那人,是二邪之首的江湖客尤世賢,早年宋五湖名叫採花虎胡琛,在山東萊州府採花作案,被山東道的俠義門人追及,他曾假充江湖客的名頭,嚇走追他的俠義門人,這事後來揭穿了,江湖客乃是邪道魔君,事實卻正好相反,只是殺人太多而已,他知道這消息後,要找胡琛剝皮抽筋,胡琛為了他,避入王府隱姓埋名三十年。那帶鏈子槍的人,是兩正之中第二位,叫閃電手許炳,乃是胡琛的師兄,要找胡琛清理門戶。看來,他們定然得到消息趕來的,不然為何不到太行山瞧熱鬧?我敢說他們定然是到武崗州找胡琛的。」

  「這惡賊確是該死,也許還得趕上看到受報。」

  惠寧大師搖頭笑道:「趕不上了,他們輕功太過高明,即按目下他們的腳程來說,一天走三百里並非奇事,而且江湖人極為怪僻,也許高興時便日夜兼程,趕四五百里也不一定,看情形,他們定然到寶慶府打尖,你趕得上?」

  紅日漸下西山,申牌正,該找地方落店了。這條路兩人都不陌生,前面七八里,有一座小村落名叫新坪鋪,設有小客棧招待來往客官。按行程,申牌正定然可以趕到。兩人邁開大步,踏住夕陽的餘暉向新坪鋪趕去。

  這一帶全是起伏綿延的山區,山都不高,人煙稀少,來往客人更少。新坪鋪東北四里地,有一處谷地,官道穿谷而過。兩面全是剛冬耕不久的水田,田中無水,田梗上枯草搖曳,在寒風中顫抖,呼呼厲嘯。

  官道兩旁,一叢叢樹林光禿禿地,葉子全落光了。初冬的淒涼景象在眼前展開,兩旁溝渠中的茅草小樹,被寒風吹得沙沙地響。

  遠在祝永春到達湘江之前,谷北面山區中出現了一批人影。在看得見官道之處一座枯林中,坐地商量大事。這些事,與祝永春有關。

  那是八個青衣人,身材雄偉,背上繫著長劍。青布包頭,一塊青布掩住了鼻口,只露出一雙兇光暴射的眼睛。由眼角的皺紋和眼球的紅絲中可看出他們的年齡不會少於四十歲。

  正北坐著的人輕咳一聲,用的沙嗓啞子道:「怪!宋兄說老和尚沒有什麼了不得,祝永春更是不堪一擊。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安排?依我,乾脆迎上擋住,手到擒來,何必暗算?未免弱了咱們的名頭,湘南八豪變成了下三濫的小混混,真丟人!宋兄在折咱們的台麼?真的。」

  左面一個青衣人眨著大環眼道:「大哥,別抱怨了,宋兄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哼!分明是小看了咱們。」大哥狠狠地說。

  「我相信宋兄絕無此意。」

  「算啦!二弟,咱們是應召往太行山赴會的,他卻在岳陽要往回趕,說雲棲逸簫可怕,不去為妙,卻叫咱們用下三流手法計算人,豈有此理。」

  右首坐地的陰陰一笑,接口道:「而且要咱們把人擒之苦竹山,等他前來有事盤問。哼!咱們成了他的鷹爪了。」

  二哥搖頭淡淡一笑道:「三弟,他大權在手,而且咱們也得了他不少好處。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嘛,論道義,應該的。咱們湖廣以南綠林道,與他都有交情,咱們替他辦些小事用不著抱怨。」

  大哥接口道:「辦事自不在話下,只是要咱們藏頭露尾,委實令人心中不舒服,他小看了咱們湖廣八豪。」

  二哥仍為姓宋的分辨道:「所以小弟說這是宋兄的好意,要咱們不必露面。」

  「為什麼?咱們怕揚名立萬亮名號不成?」

  「呵呵!主要原因在此,如果萬一有了差池,祝永春乃是三邊總督軍務王越賞識的人,行文到府的話,要知府大人接到人之後立即安頓情形申覆,人如果在這兒發生差池,知府大人自然吃不消,呈文申報,必把大軍雲集,掃蕩咱們湖南八豪,咱們也吃不消,所以必須保持極端秘密,確是宋兄想的周到,不是好意是什麼?千萬不可誤解了宋兄。他對咱們確是情至義盡哩。」

  「愚兄認為,他仍是小題大做。」

  正說當,遠處山頭光芒一閃,有人用銅鏡向這兒晃動,把紅日的光芒向這兒折射過來。

  「快到了!下去吧!忍住點兒,只要有人給咱們好處,我們就得賣命。」大哥說,一面站起揮起手來。

  八個人掠下官道,在官道兩旁邊溝渠中伏了,把枯草掩住身形。如此一來,即使走至眼前,也無法看出溝渠中伏著人,除非把草撥開尋找。

  祝永春和惠寧大師並肩而行,警覺心大懈,因為後面兩里地,已看不到跟蹤的人影,官道兩旁全是已翻起稻根的田畝,左右半里地鬼影俱然,要越過山谷到接近新坪鋪,方有伸至官道旁的山腳和密林。

  由於警覺心鬆懈,差點鬧出無窮風波,假使祝永春在官道上橫屍,中原怎肯干休?武障市巡檢司官兵,曾親送祝永春起程,人沒有到寶慶府自然是在這一帶出事,豈不要把這一帶居民鬧得烏煙瘴氣?

  近了,接近湘南八豪埋伏之處了。

  兩人正一步步走向死亡,向死亡之神接近。

  兩人的腳步聲,告訴埋伏之人他們已到了何處,寒風呼嘯,草木厲鳴,他們無法發現身後的輕微撥草聲。

  他們身後,溝渠中伸出了四隻右手,每一隻手中,扔出了一把其薄如紙的柳葉刀,全向惠寧大師背上射去,如電芒一般,快極!

  一般說來,人用內力發射暗器,如果功力不夠,對方便可用聽風辨器術閃讓或者接住,但發射的人如果功力深厚,暗器飛在聲之前,聽風辨器術便派不上用場,難以倖免。

  惠寧大師早是名列中原雙俠,一度曾與寰宇四侶同名,功力自然不等閒,可是湘南八豪也不是等閒,功力修為亦已登堂入室,比紫陽村總管家宋五湖強多了,在暗中從後面下手,不用猜想也知道夠歹毒的,加以寒風呼嘯,掩住了他們現身的聲響,毫無防備的惠寧大師,怎得不糟?

  可是湖南八豪急功心切,後面的人剛將柳葉刀出手,前面埋伏的四個人已經縱上來。

  惠寧大師不愧是雙俠之一,前面的人影乍現便已警覺,猛地向前急掠,一撤方便鏟想擋在永春之前。

  他突然斜切掠出,救了他一命,四把飛刀有三把落空,真是鬼使神差,命不該絕。

  「哎呀!」他驚叫!柳葉刀一閃,突地從左側股射入,沒入骨盆側方二寸。

  後面四人已縱出溝渠,本想再發飛刀,可是老和尚已擋在永春身前,機會已逝,他們受命活擒永春,投鼠忌器,如果傷了永春,他們如果交代?

  惠寧大師不敢拔出飛刀,刀薄,不拔倒不打緊,拔出之後血脈必將從傷口外射,拔不得,他大喝:「永春!伏倒。」

  永春不在乎,拔出單刀叫:「什麼人?我們無冤無仇,為何……」

  「不問冤仇!反正你得死。」八豪的老大叫,挺劍撲上。

  惠寧大吼一聲,方便鏟風雷俱發,他左股不便,但仍然兇猛如神,方便鏟「泰山壓頂」兜頭便砸去。

  老大不敢接沉重的方便鏟,一聲狂笑向左疾閃,老二即從右攻近,「寒梅吐蕊」,吐出五道劍影來,劍氣絲絲銳嘯中,一閃便至。

  老和尚一看對方劍勢,便知道要糟,左股受傷,支持不會太久,刀鋒移動時,自然會自行割開肌肉鬆脫,一切都完了。

  不由他不接招,不退反進斜迫二步,反手一鏟揮出,急如狂風暴雨。

  「噹」一聲清鳴,長劍被震得向右激盪,火花四濺,雙方都快,兵刃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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