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嘯荒原 | 上頁 下頁
六四


  「我當然知道。」海文答,但沒說明理由。

  中原怕他們鬧僵,忙道:「雲棲師太託小可致意夫人,請將她的愛徒易香君慨予賜還,以免相依為命的易家父女痛斷肝腸,師太知道夫人並非壞人,所以著小可面致下情。」

  他說的十分委婉,無非是想化干戈為玉帛,果然打動了鳳凰夫人,她說:「好吧!但目前我無法抽身返回岳州,日後定當送她回家。」

  「雲棲師太與易老前輩在鸚鵡州相候,只將易姑娘送上鸚鵡州便可。」

  「哦,他們大概也是來奪劍的,武昌府有風雨了。」百丈老人鼓掌叫。

  「老不死,你也是來奪劍的?」鳳凰夫人問。

  「我要劍何用!老囉!快進棺材了,用不著和人拼命管閒事了。但如果真有寶劍,卻不許落入魔崽子之手。」

  「哼!冠冕堂皇,你可算得上偽君子的行徑。」

  「信不信由你,連雲棲逸簫也來了,何況我老不死!」

  「還有誰!」

  「兩正兩邪,卻少了玄陰書生任嵩,長春派的清字輩門人天機一劍清虛,俗家元老白衣狂生方士傑,山西鐵背駝龍尉遲極,關洛的白道英雄血手神魔賈和,陰山地赤面山魈鍾如海。喝!多著哩!誰也記不起了那麼多,漢陽府的飛虹劍客門人子弟,自然也不能不參與。」

  「風雨武昌,寶劍落到誰手,本夫人也算一份。」

  「大家有份,小哥兒,你兩位作何打算?」老兒向中原問。

  中原躬身道:「家父下落不明,邊塞烽煙時起,小可必須克期啟程,明晨即動身過江。」

  「看來,老不死是枉費心機了。」百丈老人長嘆地說。

  「老身也是希望落空,唉!我不忍阻你。」鳳凰夫人嘆息地說。

  鳳珠突然以袖掩面,衝向江岸,掠波而過撲入船中。

  中原一怔,也幽然一嘆,向眾人一行禮說:「小可多感諸位盛情,日後有機會當圖後報,告辭了。」

  舟中有一名俏侍女,捧著一個小包裹,掠過江面到了鳳凰夫人身畔,默默地遞上。

  鳳凰夫人將包裹遞給中原,黯然地說:「祝哥兒,你孝心可嘉,願上天庇佑你早日父子重聚天倫。萬里迢迢,塞外兇險,希望多加小心珍攝,請多保重。包裹中有幾種奇藥,也許用得上,路引十張,金珠一份,區區數物,這是小女的些許心意,幸勿推卸。」

  中原遲遲不願伸手,海文推他說:「大哥,收下吧!鳳凰夫人所贈好藥,定不等閒,你會用得著的。」

  中原雙手接過,謝道:「謝謝夫人厚賜,晚輩銘感五衷,並請代向今媛致意,小可感謝她兩晝夜衣不解帶的呵護隆情,如果晚輩此次西行不死於溝渠,但願能親詣仙府面謝夫人愛護的盛情恩德,晚輩告辭了。」

  兩人分別向眾人行禮道別,轉身如飛而逝。

  百丈老人也呵呵一笑,向鳳凰夫人告辭,臨行說:「樹大招風,人怕出名豬怕肥,秦夫人,別在江漢揚威了,老不死的是一番好意,幸勿見怪。」

  說完,閃入林中不見,遠遠地,傳來他逐漸遠去的洪亮狂歌聲:「莽莽紅塵悲過客,英雄豪傑不久長,茫茫世事不堪問,白髮紅顏瓦上霜。」

  鳳凰夫人幽幽一嘆,黯然轉身低喟道:「世上必定還有彌足珍貴的人,我們該走了。」

  一行人回到船上,燈光一暗,隱隱傳出鳳凰夫人的聲音:「啟程,鸚鵡州。」

  艙中傳出鳳珠的隱隱哭泣聲。

  「孩子,那也是無法勉強之事啊!」是鳳凰夫人的聲音。

  「媽,百里迢迢,他孤身一人……」

  「唉!但願吉人天相。」

  「媽,我們該保護他的,再說,爹失蹤已經十年,可能遠走西北……」

  「丫頭,住口!」鳳凰夫人暴躁地叫。

  「不!我要說,我一定要說,父親不是那種人,我要去找他,我記得,父親失蹤的前一夜,從茫茫黃昏直抱我到天明,低聲地不斷地唸著媽的名字,媽,爹定然傷心地遁隱邊荒,不然這十年來江湖上怎會沒有他的絲毫訊息!」

  「姐姐,能聽我說幾句話嗎!」是二姨的聲音。

  久久沒有聲音,二姨便往下說:「姐姐,泰山神女那潑賤貨,已在十年前下嫁獨山湖金蛟伍政,這消息你該早知道了。」

  「這並不等於他們……」

  「事實俱在,姐夫如果真與這賤人有曖昧,憑姐夫的人品才華,賤貨怎肯放手?姐姐,目下就有一件令你省悟的事,你該再想想。」

  「什麼事?你說。」

  「祝哥兒被我們挾在船上,如果那晚我們不是替他易筋練肌,百丈老人對他的看法,必將全行改觀,豈不也認為他是個無可救藥之人?想當年,姐夫雖出現在泰山神女香閨之中,焉知他不是被迫的呢!」

  許久許久,艙中突然起了哭泣聲。

  「姐,請多想想。」仍是二姨的聲音。

  「媽……」鳳珠在顫聲輕喚。

  許久,突然響起鳳凰夫人咽哽的聲音:「明日命畫舫轉回洞庭,著姐妹們各自覓地隱居,找一個可靠的歸宿,落籍安身立命,我們改裝暗中呵護祝哥兒北上,一面尋……尋……他的下落。」

  「媽,謝謝你,謝謝……」

  「丫頭,未來的事多著哩,記住我的話:愛深恨亦深,願你不再步媽的後塵,好好自處。」

  在客店中,中原與海文秉燭夜話,作晝夜之談,不勝依依,室中一燈如豆,兩人促膝懇談,海文說:「大哥,我這次回家,如果爺爺真的已經出山,我將隨爺爺行走江湖歷練歷練,也許有機會到西北一行,或者可以遇到你也不一定。」

  「小弟,千萬記住我的話,不可再瞞住慈親在外亂闖,你我一見如故,日來相處,情同手足,遽爾分手,不勝依依,但願我能平安返回中原,聚首重敘兄弟之情。」

  「大哥,我有些事瞞著你,那是不得已,明日我送你上船,在船上我再告訴你其中詳情。」

  次日一早,兩人收拾行囊,中原仍穿了青色直裰,燈籠褲,踏爬山虎快靴,手中提了個不大不小的包裹,完全是遠行的裝束,他衣下有一個百寶囊,那是海文送給他的,裏面盛了藥瓶金珠等重要物件。

  海文卻丟棄了他那件掩去身分的破衲衣,改穿了青綢子兩截緊身,腰繫鸞帶,足踏快靴,一身洗淨,露出了俊美絕倫的本來面目,他手中提了一個長包裹,大概把從前帶在衣下的奇怪短傢伙包在裏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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