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嘯荒原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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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上到第三個菜,富貴人家,菜上桌,筷子意思意思,不能狼吞虎嚥,這一席,真像呂太后擺在未央宮的廷席,赴宴的人兢兢業業,惟恐大禍之將至。 姑太太轉變了話題,一雙媚眼兒盯住了小海文,惡作劇地一笑,說:「葛賢侄,由駝背老人的形狀穿著來說,定然是山西的一代雄霸鐵背駝尉遲極,混元掌宇內稱雄,你能有膽和他一拚,真不簡單,可算得後生可畏。」 小海文呵呵一笑,相當不禮貌,他不怕她的目光,也目瞪著她,撒著小嘴說:「不錯,老傢伙確是了得,但我並不真怕他,如果是他追我,哼!我至少也得在他的鐵背上敲下兩記留念。」 「賢侄,你用什麼敲?是腰帶內的短傢伙嗎?」她笑問。 海文畢竟心虛,經驗還是欠缺,去而用手將衣襟拉了拉,掩住短傢伙,呵呵一笑道:「這是防身打狗棒,用不上,最好的敲擊傢伙,是用黃竹棒兒,安兄的修為,比我勝一籌,用劍攻老傢伙的正面,確是不智之舉!」 姑太太又轉向中原,笑瞇瞇地問:「祝哥兒,你挨了一掌仍未受傷,了不起哩!你練的先天真氣是何人所授?」 一般武林朋友,除了六大派門人之外,極少將師門絕學告人,中原也不例外,他說:「好教伯母見笑,小侄練的是旁門氣功,無以名之,胡練而已。」 姑太太突然向他這兒一抖袖,伸出纖纖玉手,笑道:「哥兒,伸手過來,我看看你已有幾成火候了。」 中原俊面發赤,反而將手縮在懷中,搖頭道:「不敢現醜,免得伯母見笑。」 「伸手,哥兒。」她媚笑,不達目的不肯甘休。 正在尷尬,院子前邊有人亮聲叫:「稟姑太太,布政使衙門周都事周大人,派人送來書函,立等回報。」 姑太太向一名僕婦說:「將書傳入,賞來人十兩紋銀,傳話請上覆周大人,來日當行面謝。」 僕婦外出不久,折回呈上書信,姑太太即席拆封,取出了兩張八行箋。她一面看,柳眉漸漸鎖起,看完,她向神色緊張的中原正色道:「令尊的消息不太好,可能事情棘手。」 「伯母,書上怎說?」中原變色問。 「令尊並未押抵武昌府,已從常德府撥交解差,遠戌大同邊,五年於茲,音訊下落不明,如欲查詢,須到大同府查問,官方是查不出結果的,連年邊外多事,你可以想像其中景況的,你如果去找,那很難!哥兒。」 中原只覺心往下沉,顫聲說:「伯母,小侄可以看信嗎?」 姑太太幽幽一嘆,信手送給他。他一面看,一面抖索,書上說及,去年三月,毛里孩犯大同,前年秋,犯固原、寧夏,八月,都指揮焦政戰死,兩年中,邊塞血戰頻頻,內地天災賊亂四起,邊戌的人死傷累累,不可勝計,至於祝永春其人,已無可稽查,八成兒歿於戰亂云云。 中原只覺氣逆於胸,書未看完,大叫一聲,向後便倒,腳一勾,桌兒一動,打碎了幾隻杯盤。 而廳外,恰好這時有人傳呼:「主人與小姐駕到。」 姑太太不由分說,命僕婦將中原抱之內進,對安鈞說:「鈞兒,你來陪陪葛賢侄,我和你父親有事計議。」並和海文說:「葛賢侄,老身少陪,呆會兒再請賢侄大廳相敘。」 海文搖頭道:「我要陪原哥,可否讓我進內?」 「賢侄請稍待,祝哥兒自有下人服侍,不必掛心。」 她扶著僕婦走了,直出前廳,她出前廳,海文略為放心,抓起書信細看,不住搖頭嘆息。 安鈞這傢伙聽說父親和妹妹來了,似乎毫不在乎,卻邀請海文回到客房,品茗聊天,一席未終,不歡而散。 人都走了,前廳中間裏卻傳來一個洪亮聲音說:「胡鬧!我們怎能姓安?小畜生豈有此理,擅自改了姓?」 姑太太的聲音接著響:「哥哥,小聲些行不行?那葛海文確有可疑,似是雲棲逸簫的門人,對我們有更大用處,如果雲棲逸簫真的參預奪劍,我們可挾天子而令諸侯,不怕他不放手。」 「那姓祝的是何來路?」 「一個至孝的俊美年青人……」 「咦!你又貪了?」 「呸!狗嘴裏長不出象牙,我想要他做女婿,讓蘅丫頭做個好人。」 「蘅丫頭本來就是好人,是咱們王吳兩姓中的貞女,這也好,乾脆打發小倆口到太湖去住,走遠些,免得又走上咱們的老路。哦!李詠叫我帶信給你,他在蛇山頗感寂寞,要你去陪陪他。」 「晚上我就去,希望我有幸得到承影劍。」 「你得來有何用處?」 「宰了那畜生……」 「噤聲!咱們身邊全有他的人。」 「總有一天弄假成真,真得到承影劍的下落,我……」 「我也等這一天,爹死因不明,八成兒是這畜生暗下的毒手。卻騙我們說是被女飛衛所殺,回來的第二天便侮辱了你,我王大榮豈肯甘心?」 「他功力太高,咱們不能操之過急,小心些才是,離這一天已不遠了。」 四進後的大樓上,二樓原是主人安置美女的所在,但早已遷回漢陽目下空著,三樓,是主人王大榮的愛女王秀春的香閨,另幾間華麗內房,是她閨中密友的居所。 姑太太的女兒吳筱蘅,是秀春的表妹,她在這層樓上,也有一間屬於她自己的香閨,總之這間繡閣全是女人,是男人的禁地,昨晚安鈞闖上樓來,差點兒爬著下樓,假使他逃慢一步,非爬不可哩。 讀者該已明白,臨江園主人的來龍去脈了。 主人王大榮,正是飛虹劍客王萬年的長子,姑太太是大榮的親妹貞玉。貞玉自小許配吳家,卻被夜遊鷹在返回漢陽,帶回飛虹劍客死訊的次日,霸王硬將她佔有了,足足玩了三年才放手,讓她嫁往吳家。貞玉經此打擊,不得「貞」了,也放蕩起來,不時在外打打野食,好在吳家是個本分人,不敢管她。她對夜遊鷹恨之切齒,又無可奈何,直至目前,她仍是夜遊鷹的情婦。 安鈞是大榮的兒子,當然姓王,父子倆同樣好色如命,比乃祖飛虹劍客更勝三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算得克紹箕裘,更能發揚光大。 一枝花于春,乃是夜遊鷹李詠的徒弟,這個得意門人,對色字更有特殊的嗜好,所以夜遊鷹始終不敢帶門人叩拜師母,因為他有兩個花不溜丟的女兒,長名君菡,次女君珂。君菡有了婆家,年底十八便要出閣,君珂年僅十六,也到了找對象的年齡了。 姑太太飽含深意,她一看中原,便心花怒放,打定主意要做丈母娘,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中意,言詞態度中未免透了九分親密,她本來就不是個好女人!可把中原窘得下不了台,小海文心裏也是一肚子火。 機會來了,中原氣急暈倒,她便吩咐僕婦往內室抬,抬上了二樓,要讓女兒先看看中原的人品,她卻不知女兒和中原朝了相,還揍了他兩耳光呢。 中原被兩名僕婦抬上二樓,恰好碰上從三樓下來的表小姐筱蘅帶著侍女下樓,一見抬了個大男人進來,登時臉色一冷,說:「三嫂,誰叫將男人抬上樓來的?」 王吳兩家中,筱蘅姑娘是唯一的一朵火中白蓮,兩家濁濁,唯她獨清,她對兩家的男女,無一好感,平日極少和他們往來,深閨獨處。自得其樂。 她還沒看清抬的是什麼人,便疾言厲色要將人往下趕,僕婦也弄不清內情,便將前廳廷前所發生的事故,一一娓娓道來,並說是姑太太的意思。 這時,侍女月桂已走近中原,罵叫道:「是他!哦!果然不出所料。」 「誰?」姑娘問。 「早上被小姐揍了耳光的人。」姑娘急步下到梯口,不由一怔。 中原氣息奄奄,口角血沫仍在緩緩沁出,她叫:「快抬入房中,月桂,取安神丹和救傷丹來。」 經一陣灌救,人未甦醒,樓下有侍女在叫:「小姐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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