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嘯荒原 | 上頁 下頁
五八


  中原和海文,由於白天裏勞頓,再喝了幾杯,回屋早熟睡了。

  天剛發白,兩人都醒了,先練先天真氣,直到天色大明,才出廳要到外面伸展手腳筋骨。

  後廳有兩道小門,門後有一座果林,大有十餘畝,向宅後伸展,兩人一向左一向右,各自提氣任意飄滑在練輕功,中原向左走,方向正是宅後。

  他閉著眼,身形前飄,不徐不疾地,像一個幽靈飄動,雙掌不住前拍,利用掌風撞擊樹枝的聲響閃避擋身的果樹,這種練功術甚為奇特,極不易練,因為他內力修為不夠,掌風難以及遠,前面有枝幹擋路。掌風的受阻響聲自然不大,他必須利用最靈敏的耳力方能避免衝撞到樹枝。果林又密,枝葉低垂,他時起時伏躲閃,像個神經病,在躲避迎面阻道的枝杈,儘管他小心翼翼,亦在滑行二十丈的距離內,被樹枝掃中頂門和肩膊不下十次之多,可見其難。

  越過一座花圃,又進入一座梅林,梅林枝幹更矮,他仍閉著眼挫著腰向內走,身形放慢了,發掌更密。

  入林十多丈,他仍向前左右晃閃而進。

  迎面三株老梅樹下,站著三名美姑娘,當中正是表小姐,左右是昨夜阻止安鈞闖入的俏丫頭。

  三位美女靜悄悄地分立,用奇怪的眼神,盯注這個英俊的少年,那正瘋瘋癲癲地往前闖。

  花圃中散發出丹桂的清香,還有各種奇花的香氣,中原的鼻中。雖已嗅到奇異的幽香,但並未在意,還以為是另一種奇異的芝蘭,在晨間吐露芳香呢。

  他雙目緊閉,緩緩往前發掌,正向小姐身前飄滑,卻沒注意前面有人。

  右掌一發,「呼」一聲回音傳到,前面有垂下的樹枝檔路他向左一閃,身形下挫,膝蓋幾乎觸地,向前滑出兩步,左掌又向前拍出。

  真巧,這一掌發糟了,他身形已經挫低,掌向上推,正向表小姐的腹部推去。

  表小姐大概對這座臨江園的人從沒好感,對園中人的朋友更深痛惡絕,昨晚到了什麼客人,她根本就沒過問,起初,他看到中原的臉容,心中暗暗嘆息說:「這少年竟然也淪入邪道,未免可惜了。」

  但三人全看到了他瘋瘋癲癲的光景,心中都在好笑,也感到怪異,他像在練功嗎!但這種練功術卻是從未曾見過!

  主婢三人忍住笑,不言不動靜觀下文,忘了迴避,也忘了男女之防。

  中原糊糊塗塗一掌推出,正推向那千不該萬不該的地方,這還了得?把表小姐的怒火引發了,如火山噴火,一發不可收拾。

  她的功力比安鈞還高深得多,安鈞也吃她不消,對付中原,不啻如虎搏羊,何況中原又不知有人,更閉眼扮瞎子,太輕而易舉啦!

  她翠袖伸處,玉掌倏揮,同時罵道:「下流賊你敢!」

  「啪啪」兩聲脆響,與嬌喝聲同時揮出。

  中原挨了兩記結結實實的陰陽掌,幾乎打掉了他的大牙,口中血出,坐倒在地。

  他反應不慢,手足齊登在貼地,飛射「呼」聲響,背撞後面一株老梅樹上,人也踉蹌站直了。

  「咦!你怎麼打人?」他抹掉口角血跡,怒聲問。

  他眼中的神光,和那凜然的眼神,像一盆冷水,澆熄了姑娘的大半怒火。

  「打你的耳光,便宜了你呢。」右首的侍女冷笑著答。

  「你們好不講理,平白無故出手打人,胡鬧!你們是誰?」

  左前侍女指著姑娘,說:「這位是臨江園主人的姑侄女,算得上半個主人,你竟然不知?難怪你敢動手動腳,舉動下流。」

  中原一怔,但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忍下一口惡氣,轉身道:「安鈞兄人倒是恂恂溫文,卻有這種潑辣表妹,怪事!在下練功也得罪你們嗎?豈有此理!」他舉步往回走。

  右首侍女身形一閃,好快,迎面截住了,叱道:「狂徒!你還敢罵人,留下!」她伸手便抓。

  中原晃身避在樹後,怒叫道:「沖安兄金面,在下白挨了兩掌,你們還不滿足嗎?」

  侍女冷笑道:「對付這種下流賊,不嚴懲無以儆將來,著!」

  叱聲中,她繞樹伸手抓向中原左肩。

  中原左肩向外一撥,架開來手,本待乘勢前,攻擊對方右胸,但臨時收手,不進反退,掠出丈外,哼了一聲,如飛而去。

  「咦!這人的身法好快!」姑娘訝然叫。

  侍女緩緩退回,注視著遠去的背影,鎖著柳眉說:「小姐,這人似乎不是壞人。」

  姑娘哼了一聲,冷冷地說:「凡是與那畜生交往的人,全不是好東西。」

  另一名侍女突然說:「哦!小姐,我們也許錯怪人了。」

  「為什麼?月桂,你說其理安在?」小姐信口問。

  「昨晚我聽主母的玉芳姐說過的,說是表少爺的嘉魚至府城官道上,被一個駝背老人追殺,幸遇兩個少年人臨危援手,救了他的命,已將人請到園中暫住,還說,其中一個小傢伙的拳腳家數,有點像雲棲逸簫的門下,另一個稍年長的叫……叫什麼……啊,忘記姓啥名誰了,要託表少爺在市政使衙門,打聽他父親充軍西北的消息,要萬里迢迢出西尋父哩!哦!恐怕就是這人。」

  與中原交手的侍女也說:「這人滿面正氣,眸正神清,出手極有分寸,不像是表少年的壞朋友。」

  小姐入沉思中,突然說:「他確在練功,那一掌不像有意的,我們走,看看他還在前面練什麼功呢?」

  三人向前急掠,晚了一步,中原和海文正掠向園門,小海文還狠狠瞪了三女一眼,冷哼了一聲,消失在園門裏了。

  「果然是他們,一大一小。」侍女月桂說。

  「那小鬼可惡,他恨死我們了。」另一侍女說。

  近午時分,內廳裏設下兩桌酒席,據姑太太說,中原與海文,一個十五,一個只有十三歲,與侄少爺有救命大恩,不算外人,在內廳設宴不算逾禮。

  武林人物對俗禮不太拘泥,右席是姑太太,在旁侍候的卻有五個俏臉的美僕婦,左席主客位是中原,其次是海文,安鈞是主人在下首作陪,這一桌三人,也有五名健美的僕婦伺候,陰盛陽衰,一枝花主僕,天明時已走了

  姑太太自稱夫家姓吳,但所有的人都稱她姑太太而不冠以夫娃,安鈞稱她姑媽,中原客氣,他稱她伯母,海文不在乎,他不禮貌,你你我我亂叫,其中有他亂叫的理由。

  姑太太實際年齡是三十六歲,將屆狼虎之年的艷麗俏佳人,頭上梳了盤龍髻,珠翠滿頭,柳眉彎彎,水汪汪的大眼媚光流傳,瑤鼻櫻唇,笑起來微露半弧白玉貝齒,頰旁有兩隻笑渦兒,臉上薄施脂粉,真夠艷。上身穿了紫綾大袖繡雲霞文,有三寸闊領邊的圍衫,赫然像是朝廷命婦,竟然在肩上掛上繡金枝花霞帔,不很像話。

  下身,是同質同色同花長裙,下面金蓮映掩,口角含春,不住向中原含笑問長問短,那股子勁透著親熱,看得小海文直皺眉。

  中原被她的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但有求於人,他不得不虛與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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