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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宋五湖好色如命,家中姬妾滿堂,文燕雖獨居二樓,但耳濡目染,春情早發,只是村中的少年,她一個也看不上眼,來往賓客中雖不似牛頭馬面,可也不像是人,她的心目中,幻想有那麼一天,出現一個由自己塑造的俊美意中人,投入她的懷抱!

  這個人果然來了,而且就在身邊,不但功力比她高,他那俊美的身材容貌,也完全適合她幻想的意中人,看他那害怕的模樣兒,她真想笑,顯然這是一個樸實的大孩子,在非禮勿視,非禮不「摸」呢!

  再看看自己,天!她自己不但看了臉紅,簡直怦然心動,上身全裸,渾身只有半隻褲管,無所掩蓋,織毫俱現,與全裸並無兩樣,平躺在草上,簡直不像話。她的身材,自己相當滿意,平時自己欣賞不打緊,這時呈現在一個陌生男子之前,那景況足以令她跳河,羞煞人!

  那年頭,這還了得?她有三條路可走,一是上吊,二是吃毒藥,第三條是跳河,如果她勇敢,還有一條路可走,抹脖子。

  如果換了一個醜八怪,或者是獨腳色魔,她或許會走那四條路,但這人卻是她心目中的幻影,而且她是被他捨命救出魔掌的,那四條路都不值得走,她要走她自己想走的路。

  「試試運氣!試試穴道是否全解。」中原閉住眼睛說。

  「解是解了,渾身無力。」

  他收了手,扭轉身軀說:「天快亮了,你怎樣回家?」

  她坐起,偎近他說:「你包裹裏有衣服,借給一套,如何?」

  她身軀散發住陣陣香氣,熱乎乎的倚在他肩後,肌膚相接,令人心動神搖,她不管他肯是不肯,伸手去解他背上的包裹,玉手粉臂從他脅下伸出,去解他胸前的布結。

  包裹裏的衣衫,是她母親親手縫製之物,他能忍心割捨?扳開她的手說:「不行!這是我母親親手縫製之物,你別想!」

  那更好,他還有母親,這次是要定了,她伸手硬奪,雙手齊來,一面說:「別小氣,你的母親也是我的母親,要定了。」

  她信口胡說,卻觸動了他的隱痛,爹爹被遠戍邊荒,正是因為她父親所引起的!猛地一拳後推,扭轉身軀。

  真巧,她斜著身軀雙手解結,那一拳按在她的右胸上,她這裏極為敏感,那吃得消,「哎」一聲驚叫,向後躺倒!

  他本想兇狠地罵她一頓,這一來罵不下去啦!一面解包裹,一面恨恨地說:「你再敢提我的母親,我……哼!」

  她掙扎坐起,正色地問:「你……你又怎樣?」

  「哼!你父親是最可殺的淫賊,小心你要代他受報,父債子還。」

  她心中有所憬悟,羞得滿面通紅,突用手掩面,用極低的聲音幽幽地說:「饒了我父親,我願代他受報。」

  他剛解開包裹,哼了一聲,取出兩件衣服丟給她說:「送給你。」

  「你不來取回麼?」

  「不要了,我將遠行。」

  她一面穿,一面問:「你是本地人?……」

  「不許你過問。」他兇狠地叫。

  「你得像我的一個友伴,最好的友伴,也是恩人。」她不理他,仍往下說。

  「見你的鬼。」他已將包裹背上了。

  「也許是見鬼,你似平崗村的祝家中原弟弟。」

  他一躍而起,身形一閃便出了陷坑,去勢如電,瞬即不見。

  她還未穿停當,一聲嬌呼,匆匆掩上酥胸,縱上坑越林而出。

  天色已經大明,草木青蔥,空山寂寂,林野清晰可辨。獨腳色魔早已不見,中原的身形亦不知何往。

  她仰天幽幽一嘆,忽然坐在地上哀哀痛哭。

  中原全力施開輕功,由林下向西急射,瞬即遠出十餘丈,捷如電閃。他心中大亂,文燕的話,令他凜然而驚,聽口氣,她從小確是認他當摯友看待,她爹爹的陷害毒計,她定然不知情,日後報仇,怎能向她下手?

  其實這完全是廢話,他如果真硬得起心腸,還用日後動手?在她的香閨中,他已經早要了她的命啦。

  第三天,他到了寶慶府,首先,他得打聽五年前的武崗村知州大人,目前調任何處?再就是在寶慶府結交一些公門中人,打聽從前案子的下文,他父親究竟是解往何處去的。第一件事並無困難,從前的知州姓岑,已調任江西布政司去了。第二件事棘手,他手上錢不多,只有兩百兩銀票和二十兩白銀,那是惠安大師替他張羅的,想結交公門中人,必須走門路,走門路並不簡單,不內行還不成,須花大批的銀子,他一個十五歲的大孩子,到哪兒去尋門路?

  一找半個月,一無所成,銀票快花了一大半,一問三不知,他絕了望,一咬牙關,八月初一啟程回到武昌府,要到武昌布政司衙門去想辦法。

  從寶慶府到武昌,全程一千二百五十里。預計在十天趕到,先將路引填好,路引在寫明至武昌投親,沐著八月秋風,向武昌趕去。

  那年頭,出門不易,餐風露宿投店趕路,絕不是他一個毛孩子所能辦到的,但他咬緊牙關,硬著頭皮硬趕。

  從寶慶府到長沙府,一條官道向東北伸展,經湘鄉、湘潭兩縣,全程三百七十里,極為平坦好走。

  在他來說,這條路並不好走,也就是他災難的開始,前途險難重重。

  出東門不到三里,背後蹄聲得得,一頭健驢擺著紳士步,慢慢到了他背後。

  他不經意地避開路旁,扭頭看去,心中暗暗稱奇。

  是頭叫驢,叫驢這玩意最彆扭,高興走便走,不高興走你打死它它也不走。如果讓它看見了草驢(母驢)呀!乖乖!你瞧吧!亂叫亂蹦,拉也拉不住,那就麻煩得緊了。

  這隻驢似乎十分安靜,光背上坐著一個老頭兒,老頭兒古怪,面朝後面倒著坐,韁繩甩在右肩上,左手提了一個黑褐色的酒胡蘆,一面喝一面搖頭,身穿一件灰袍,腰上綑了一條破草繩,頭頂上髮結向後掉,黑色髮絲在旁飄散。由於他背部向前,所以無法看清面貌。

  叫驢的左肩上,掛著一個破布褡褳,裏面不知裝了些啥玩意,鼓鼓的。

  叫驢慢慢向前走,快與中原並行了,中原仍走他的路,毫不在意。

  叫驢終於從他左方超越,忽然一聲怪叫,頭一扭,向中原腰部張口便咬。

  中原身手不凡,當下便向右一躲。

  叫驢驀地一扭臀,後腿掀起泥土,閃電似飛踢。

  中原向右再退,「噗」一聲倒入路旁稻田中,稻子已經收穫,但由於仍有積水,泥漿濺了他一身。

  老頭兒坐在驢背上,手舞足蹈高聲大叫:「畜生!你明知我老人家沒人要,孤苦伶仃活該路死路埋,沒有花不溜丟的妞兒大發慈悲,所以要摔死我麼?」

  他在怪叫,左歪右倒手忙腳亂,怪!一任驢子亂叫亂蹦,他就是不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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