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蛟索縛龍 | 上頁 下頁 |
一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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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青衫的是姜步虛,四海游龍是寶藍,辛雲卿一身白,小魔女綠得生機勃勃。 三十位男女湧出,在廳階下列陣。 姜步虛四個人,並不急於動手,四海游龍以往慓悍暴躁,事事爭先,今晚卻從容不迫,一反常態。 「師叔。」四海游龍終於第一個發話了:「一些成名人物應該永保武林人的英風豪氣,給後生晚輩做榜樣,為何捨此而不為,卻熱衷於玩弄陰謀詭計?真令人搞不懂呢!日後我也會這樣嗎?」 「傻小子,連道點淺顯道理你都搞不懂?」姜步虛令人又恨又怕的邪笑更濃了:「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任何人,包括武林人和皇帝百姓在內,對自己所獲得,所擁有的東西,都不會輕易放棄,包括名和利。 「他會盡一切可能,甚至不擇手段加以保護、維持、增加,玩弄陰謀詭計又算得了什麼?有些人更絕更毒的手段都會施展出來呢!」 「我家的逸虹劍被他們搶走偷走,他們也認為已經獲得了,擁有了,不論用何種手段獲得的,死也不肯放棄。」小魔女銀鈴似的語音十分悅耳,但流露的殺伐味卻有點懾人:「所以,他們必須用命來付出作代價,讓其他貪婪的人,知道掠奪別人的東西,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因為別人也會保護自己擁有的東西。十方行者,你位高輩尊,不會龜縮不出吧?你出來!」 十方行者怎能不出來?挾了方便鏟大踏步出列。 「我就是看這個老賊禿不順眼!」四海游龍上前兇狠地說:「他一個輩高位尊,名列九菩薩的高手各宿,做出這種卑劣的狗屁事,我送他上靈山到極樂世界做真的菩薩,免得他在凡間現世。」 昊天一劍一打手勢,與許門主急步槍出。 「四海游龍,敢一比三嗎?」昊天一劍大叫。 「很好,一比三。」四海游龍豪氣飛揚拔劍:「土雞瓦狗,何足道哉?上!」 三才陣剛完成三方包圍,主陣的十方行者剛揚鏟發令,四海游龍已先一剎那大喝一聲,人化流光,劍似奔電,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撲上了,長劍破空飛電相隨,豪勇的聲勢凌厲無匹。 昊天一劍與許門主合聲的速度慢了一剎那。 方便鏟攔腰便掃,遠攻力道萬鈞,老和尚禪功迸發,來不及閃避只好拼命,拼個兩敗俱傷,撈回老本再說,完全放棄自保的念頭。 只要將四海游龍擋住,昊天一劍與許門主兩支劍,就可以到達四海游龍的左右背脅了。 豈知四海游龍的劍光,從鏟上方電射而入,左手一抓,便扣住了力道萬鈞的方便鏟柄,向外奮神力一拉一推,鏟便被帶出偏門。 中宮大開,劍排空直入。 十方行者大駭,丟鏟仰面便倒,奮餘力急滾。 劍光急旋,霹靂撼人心魄。 昊天一劍與許門主,飛震出丈外馬步難穩。 劍光化虹向地上滾動的十方行者急射,有如電光下劈,眼看要將老和尚釘死在地下。 斜刺裏伸來一支劍,人影近身。 「永泰……」惶急的叫聲及時傳到。 四海游龍硬將劍撤回,左手一伸便抓住了孟念慈的右肩。 「你給我牢牢地記住!」他兇狠地將孟姑娘推至一旁:「離開我遠一點,不要讓我殺死你!」 「我知道欠你很多很多。」孟念慈軟弱地說:「我們欠你,你可以殺死我,可否留一條活路給他們走?他們也是被情勢所迫……」 「我不聽你的廢話,你走!」四海游龍滿臉怒容:「他們的罪行,不需你承擔,你也沒有承擔的分量。」 「追根究源,我才是罪魁禍首,如果我不認識你,就不會引起無法預測的變化……」 四海游龍哼了一聲,劍向不遠處階下的群雄一指,要發威了。 「只有用他們的血,才能清洗他們的罪行!」他一字一吐,殺氣騰騰懾人心魄。 孟念慈晃身擋在他的劍尖前,淒然閉上雙目。 「永泰……」她淚如泉湧:「這世間,血洗不清罪行,寬恕才能讓人不再製造罪行……」 不遠處,姜步虛發出一聲輕咳。 「永泰,告訴他們。」姜步虛聲如洪鐘:「要他們帶了逸虹劍,到客店道歉,不必認錯,不必披紅掛采張揚,留一份情義。辦不到,明晚我們再來。」 三人手挽手,轉身揚長而去。 階下的人都走了,幻劍功曹到了愛女身旁。 「賢侄,明早我們會帶劍去。」幻劍功曹訕訕地說:「我很慚愧,我們的確虧欠你很多,姜老弟說得不錯,為了名利,人會自私而冷酷地盡一切可能,不擇手段加以保護、維持、增加他的既有利益。我唯一可做的事,是請你寬恕,以後,是我們這些人閉門思過的時候了。」 說完,黯然轉身離去。 四海游龍呼出一口長氣,掉頭便走。 「永泰……」孟念慈在他身後感情地輕喚。 他略一遲疑,重新舉步。 「不原諒我嗎?」 他驀然心動,想起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違抗父命,嫁給心愛的人,夫妻倆逃世,骨肉乖分二十餘春。 如果沒有姜步虛,骨肉將永無團聚之期,老爺爺將九泉含恨。 孟念慈不敢違抗親命,她錯了嗎? 姜步虛當他罵孟念慈是毒蛇時,曾經半諷刺半嘲弄地開導他,那時,他心中已不再恨這位他曾經一度熱愛過的女人。 「我們還能再見嗎?」淒切的語音令他心弦為動。 他徐徐轉身,火光明亮,孟念慈滿臉淚水的面龐,對他依然有強烈的吸引力,而且增加了一些憐惜的感覺。 他覺得,他實在無法恨這個女人。 突然,他想起江湖道上流行的兩句諷刺性的話: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他覺得好笑,心裏也抽了一下。 愛也好,恨也好,事到如今,沒有計較的必要了。 「回去,做一個乖女兒。」他僵硬地說,沒來由地又想起了他母親:「才不至於骨肉乖分。」 轉身一掠三丈,他走了。 身後,他清晰地聽到一聲淒涼哀怨的嘆息。 姜步虛和兩位姑娘在街心相候,接到人默默地南行。 街上行人絕跡,夜色淒清。 「放不下?」姜步虛問。 「有一點。」他不假思索地說。 「如果難以割捨……」 「師叔,不談這些,好嗎?」 「也好。歲月如流,冥冥中自有主宰。哦!打算上京都見識呢?抑或入關中一滌胸襟?」 「我反對。」小魔女叫:「我要去江南。辛姐,幫我爭取好不好?」 「我沒意見。」辛雲卿是個溫柔的姑娘,從不爭什麼。 「就是你煩人。」姜步虛擰了小魔女一把。 四人越牆而出,鐘鼓樓恰好傳出四更初的鐘鼓聲。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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