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壘情關 | 上頁 下頁 |
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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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千金一諾,言出必踐,為守信諾,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林華答應了甘龍,答應暗助安西盟的盟主雷秀萍,他必須實踐自己的諾言。 雷秀萍單人獨劍人中原,找沙千里算賬,這條線索該容易覓得,只須找到沙千里便成。 找沙千里該不太難,難的是找雷秀萍。他與雷秀萍並無一面之緣,唯一知道的是,雷盟主是個千嬌百媚的少女,喜穿男裝,藝業了得,可能性情有點剛愎不易親近。如果不剛愎,豈會丟下盟主的重任,獨自進入中原報一己的私仇?未免太過任性不知輕重了。 沙千里的來歷他毫無所知,唯一的線索是到應天府溧水縣去找白道英雄武林名宿擎天手沙魁也許可以打聽出沙千里的來歷與行蹤來。 七月天,湖廣地境炎熱如火。 湖北加上湖南,便是當時的湖廣布政司,民間則沿用元朝的稱呼,稱湖廣省。 武勝關劃分南北,那是江、河兩岸江湖朋友的分界線。江湖上有兩大秘密幫會,北稱七星會南叫金花門。這兩個神秘幫會潛勢力極為強大,但人數卻不多。闖蕩江湖的人,很少有不知這兩個幫會的,但真正直接與這兩個幫會打交道的人,卻少之又少。該兩幫會控制十分嚴密,很多老江湖也摸不清他們的底細。再就是該兩幫會有些什麼人,又幹些什麼行業掩護,是黑?是白?是正?是邪?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武勝關原稱武陽關,南北大道從河南信陽州南伸,通過武勝關抵隨州的應山縣,繼續南下經德安府,下雲夢,終點在漢口巡檢司,江對岸便是湖廣首府武昌。 武勝關到應山這段路全程一百三十里,腳程快的人一天可以趕到。 林華的腳程快,半天已走了九十里。日影偏西,前面出現一座村寨。這條路他走過好幾次,不算陌生。 他用腰帕拭掉頭臉的汗水,自語道:「牛心砦到了,天氣太熱,打打尖再走。」 他背了一個大包裹,頭戴竹笠,穿一身灰直衫,腳下是多耳麻鞋,手點打狗棍,完全是村夫走卒。天氣炎熱,胸襟拉開,露出堅實厚壯的胸膛,臉色如古銅,整個人煥發著健康的光彩,穿的雖是貧民服,風塵滿身,但仍然掩不住他那豪邁的器宇風度,在粗獷中帶有三分溫文,在慓悍中帶有三分雍容和藹。總之,不管他穿什麼,皆顯得極為出色,誰也不敢從他的衣著中輕視他的身分。 他腳下一慢,後面蹄聲得得,兩匹健馬輕快地馳來,馬上的兩位勁裝年輕騎士神氣地安坐雕鞍,輕搖著馬鞍小馳而至。 他讓在道左,扭頭信目向騎士打量,心說:「唔!好俊的年青人,可能是一雙孿生兄弟。」 兩騎士劍眉入鬢,鼻直口方,身材修偉,臉上泛著健康的紅亮光彩,年約十八九,很年輕,眼神銳利,相貌相同。戴英雄巾,天藍色薄綢勁裝,快靴,繫劍,人才一表,活力充沛,薄綢勁裝內的健壯肌肉如墳如丘,似要破衣而出。 兩匹栗色馬十分雄駿,鞍具裝飾鮮明華麗,一看便知是有財有勢的豪門子弟。健馬緩緩下蹄,左面的青年騎士突然向林華含笑點頭道:「老兄,請教,前面是什麼地方?」 「叫做牛心砦,是一處很方便的歇腳站,很方便,有賣酒食的。至應山約有四十里左右。」他也和氣地答。 「謝謝你,承教了。」騎士笑謝,驅馬馳出,官道上留了滾滾煙塵。 片刻又來了兩匹健馬,騎士是中年人,也是來自北面。 將近牛心砦,鸞鈴聲入耳,一輛雙頭輕車自北駛近,那是專走河南湖廣的開封府榮記車行的私用馬車。這種車的特色是車廂寬,輪輻小而輪圈大,可走小路,輕快無比,加上長轅可用四匹拖馬。平時,這種車只供店主和幾位管事大爺使用,有時也用來送官紳們的女眷,但極少走長途出現在湖廣,極不尋常。 車座上的車把式長相威猛,身材結實,長鞭一揮,「叭」一聲暴響,鞭花恰在馬頭上空暴發,健馬八蹄翻飛,在鈴聲中飛駛而過,車後帶起的塵埃滾滾揚揚。 他嗅到一絲幽香,心說:「車中有女眷,好香,可能裏面是開封的美人兒蔡紅姑,沙千里的新婚妻子。」 官道通過寨西面,有一條路岔入寨門,門樓上高掛起一塊大橫匾,上面刻了三個朱紅大字:「牛心砦。」 南來北往的旅客甚多,挑夫與推貨的手車絡繹於途,大型的驢車與趕馱騾的商隊,成群結隊各奔南北,走在這條路上,保證不會寂寞。 午正過後,正是最炎熱的時光,行人旅客皆須打尖,以免中暑。他折入寨門,寨內的廣場古木成蔭,車和牲口倒是不少。 應山附近十餘座寨鎮中,牛心砦與附近何家山的鴉孤寨,算是最大寨堡了,與北面的官川店形成一處繁榮的三角地帶,附近大批畜產與織造品皆以此地為集散場,此地也是武昌一帶畜產的供應中心,經常有大批的牛羊向南運輸,回程則運來大批日用品。 但一般說來,丘陵地區的物質供應相當貧乏,百姓小民的生活程度依然甚低,牛心砦雖是大鎮集,人民的生活標準,依然停留在貧困二字上,大戶人家並不多,所以進得寨來,所看到的全是土瓦屋與茅舍,全鎮沒有幾座像樣的樓房,髒與亂在所難免。 廣場原是市場,每三六九是趕集的日子,一早開市,午後散集後仍是廣場,僅剩下孤零零的四棟茅草搭就的長棚,那是固定攤販的販賣場,平時也是行旅歇腳停放貨物的地方。 左面一排槐樹後,是一排參差不齊的店舖,有販酒的小食店,有兩間兼營客棧的車店、客人可以租到短期的座騎,健驢、手推車等等,趕錯了宿頭的人,也可在店中投宿,店錢相當便宜。 食店前的控馬樁上,拴了六七匹座騎,那兩位年輕騎士的栗色馬也在其中。 輕車也停在店右側的停車場上,兩名店伙正幫著把式卸下匹馬上槽。 他先到井架旁,放下包裹,鬆開絞盤放下水桶,井深十餘丈,水色略渾,太深了必須用轆轤將水桶絞起。 提過一桶水,倒入一個大木盆,不等他將吊桶放回原處,大木盆突被一雙毛茸茸的大手端走了。 「你幹什麼?」他一把抓住木盒,不悅地問。 想不勞而獲端走木盆的人,竟然是輕車的把式。這傢伙咧著血盆大嘴,露出一口黃板牙,怪眼湧著洋洋得意的神色,格格怪笑道:「幹什麼?拿去餵牲口,不對嗎?」 「水可是我打起來的,老兄。」他傲慢地說。 「你打我打還不是一樣?他媽的你怎麼這樣小氣?放手,不然打斷你的狗爪子。」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在外行走的人,以忍為先,但忍讓也有個限度,太過軟弱便不用混啦!他媽的三個字在大河兩岸不算是罵人,只算是口頭禪,下層社會的粗俗口語,算不了什麼,後面那句打斷狗爪子委實令人受不了,這不是太橫蠻霸道了嗎? 他冷然一笑,相當傲慢地說:「老兄,把水盆放下,我倒要看你用什麼來打斷大爺的手。」 車把式怪眼一翻,放下水盆怒吼:「好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嗎?大爺要將你弄下井去快活快活。」 吼叫聲引來了不少閒人,上來了一名村夫,叫道:「大家少說兩句,有話慢慢商量,怎麼回事。」 車把式伸出巨靈之爪,一把抓住村夫向外推,怪叫道:「不許管大爺的閒事,滾開!」 村夫顛退丈外,幾乎翻倒,立即引起眾怒,擠入一個穿袍的人,喝道:「好傢伙,反了,你居然敢到牛心砦來撒野,好大的膽子,你……」 車把式雙手叉腰,虯髯戟立,睜著怪眼叫吼:「天子腳下金鑾殿中,大爺也敢撒野,你這鳥寨是啥玩意,也敢管大爺的閒事?我,開封府蔡大爺手下首座車把式飛鞭歐文,識相的給我滾遠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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