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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但你老兄卻嫩得緊。」

  「在下卻認為是老江湖。」

  「但你老兄的行徑卻不像。」

  「那是你的看法。」

  牧人重重地哼了一聲,冷笑道:「徐文海以一千兩銀子買江湖浪子的命,死的也有五百兩。你五十兩銀子,只能買到這點線索,你還要多少?」

  「朋友,就憑你一句在嵩山堡的話,就想要五十兩銀子你未免太天真了,你以為銀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你老兄要的是消息,這句話足矣夠矣!」

  「不夠,拿證據來。」

  「見你的大頭鬼!看你們的行徑,就知不是什麼江湖成名人物,了不起與咱們一樣,只配稱江湖小混混而已。哼!你那五十兩銀子留著好了,買棺材大可以買八至十具。」牧人不屑地說扭頭便走。

  騎士伸手扣住了牧人的手肘,冷笑道:「銀子你不要,沒有人反對,但話不說清楚,恐怕你脫不了身。」

  「老兄,你還要說什麼清楚話?」

  「說江湖浪子的下落。」

  「哦!你想用強硬手段武力迫供?」

  「有此可能。」

  「你試試看?」

  「在下只先弄斷你的手……」

  驀地,門外出現三個臉色陰沉的人,叱喝聲震耳欲聾:「九頭鳥姓吳的,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打起我的人來了,你眼中還有我奪魂鉤李世光?」

  三騎士大吃一驚,被叫為九頭鳥的駭然放手,變色急叫道:「李前輩,小可不知道兩位仁兄是前輩的人,不知不罪,尚請前輩恕罪,小可願向諸位賠不是。」

  這位奪魂鉤臉色陰冷而兇悍,徐徐領著兩位同伴往裏走,陰森森地說:「大爺有一件事告訴你,同時有一件事要你做。」

  「前輩尚請吩咐。」九頭鳥惶然地說。

  「要告訴你的是:江湖浪子並不在嵩山堡,那已是去年的事了。目下咱們眼線四出,等候他從哈密回來。咱們已從安西盟的朋友處得到消息,那小輩幫助哈密衛的人在正月打回哈密,官府的戰報已經證實哈密衛的人反攻成功。小輩何時回來,誰也不知道消息。他如果回來,將是官府的貴賓,你們幾個人就想捉他領賞,簡直在做夢。要你做的事是;你,砍下一個指頭,帶著你的四位同伴,趕快給我逃回中原。不然,我一鉤一個把你們全宰了。」奪魂鉤眼中兇光暴射地說,手按住鉤靶不住獰笑。

  「前輩……」

  「我只要知道你砍是不砍,少廢話。」

  九頭鳥臉色死灰,恐懼地叫:「前輩請高抬貴手……」

  「砍兩個指頭。」奪魂鉤陰惻惻地叫。

  「前輩……」

  「砍三個指頭。」

  九頭鳥心膽俱裂,再求饒,恐怕十個指頭都得完蛋,叫一聲便加一個,太可怕了,不如忍啦,立即拔出腰中的匕首,

  「咔嚓」兩聲,砍下了左手的三個指頭,收匕首抓緊創口鐵青著臉叫:「小可受教了,後會有期。」

  「要算賬,大爺在江湖上恭候,你請啦!」奪魂鉤傲笑著向店外伸手虛引。

  九頭鳥與四位同伴狼狽出店,上馬如飛而遁。

  兩位牧人喜悅地請奪魂鉤三人落座,引起衝突的牧人笑道:「世老來得正是時候,在下真不知這小輩是黑道中的奸狗九頭鳥呢!」

  「這傢伙曾經見過在下殺人,所以一嚇就跑,呵呵!」奪魂鉤李世光傲然地說。他年紀不到四十歲,對方尊稱他為世老,難怪他得意忘形。

  驀地,右首不遠處的另一桌上,兩個年約花甲的襤褸老牧人,幾乎同時發笑,其中之一說:「呵呵!不到邊疆,不知國事艱難,只知安享太平。中原的英雄豪傑們,只知稱雄道霸。只知勾心鬥角熱衷名利,只知醉生夢死奪利爭名,除了安西盟幾個人敢在大漠稱雄外,中原的那些英雄豪傑,除了自相殘殺,為名利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惜,有幾個人敢揚威異域悍衛邊疆?這些英雄豪傑一輩子中,到底曾經做過多少有益國計民生的事?」

  「哈哈哈哈!」另一個老牧人狂笑,笑完說:「老哥,你問得好,可惜問錯了人,你該問那些英雄豪傑們的。依我看,那些傢伙怎配稱英雄豪傑?你老哥不是捧他們,而是罵他們哩!但這種罵法易滋誤會,要是我,就罵個痛快淋漓。」

  「你又如何罵?」

  「我?哼!一群牛鬼蛇神,一些利慾熏心之徒,一些貪生怕死卻自以為勇敢的混賬,一些作奸犯科自甘下流的懦夫,如此而已。」

  「呵呵!武林中高手名宿中,不乏頗負時智之士……」

  「這些人我可從沒聽說過他們到邊塞來,更沒聽說過他們去打那些打入邊疆殺人放火的外敵。你瞧吧,目下出了一個江湖浪子,出關替哈密衛打吐魯番,聽說他只帶了三四百人,攻破哈密,一夜間單騎追襲兩百里,大破吐魯番兵數萬,嚇得吐魯番二十萬大軍不敢反擊。現在,中原有人出一千兩銀子要他的命。居然有那些無恥之徒前來捉他,卻不敢到哈密去捉,卻在此地守株待兔,準備偷襲暗算,你看這些人混賬不混賬,可惡不可惡?簡直鮮廉寡恥豬狗不如。呸!狗娘養的!」最後那一句,是沖奪魂鉤說的,因為無名火起的奪魂鉤,正惡狠恨地向兩人走去,老人的朦朧目光盯著走來的奪魂鈞,那一句「狗娘養的」罵得真毒。

  奪魂鉤走近,發出一道厲吼,拔出鋒利的護手鉤,咬牙切齒一鉤揮出。

  人影乍分,「叭叭」兩聲脆響傳出,兩老人已離座向店外逃,一個老人怪叫:「殺人哪!救命!」

  「快逃!」另二名老人同時叫。

  在一陣狂笑聲中,兩位老人已逃出店門去了,店中不亂。

  奪魂鉤爬伏在桌上,護手鉤仍抓得緊緊地。

  兩名同伴搶出伸手急扶,發覺奪魂鉤暈厥了,雙頰紅紫,指痕宛然入目。

  邢永平乘亂向同伴打眼色,匆匆出店而去。店中的騷亂,已清醒的林華聽得真切,不由暗暗心驚。

  「出一千兩銀子買我的命,這位徐文海是什麼人?」他想。

  他看不見店內的情形,只猜想出那位自稱奪魂鉤的人可能在行兇。而那兩位一唱一和互稱老哥的人,顯然對在中原的所謂英雄豪傑大存反感,而且替他打抱不平,罵慘了那些所謂英雄人物因而與奪魂鉤起了衝突。

  他看到兩個老人奔出,狂笑著舉步如飛,在經過他身旁時,一名老人說:「走,咱們到嘉峪關碰碰運氣。」

  敵友未分,他怎敢出聲招呼?目送兩位老人去遠,邢永平五個人也就出來了。

  闖蕩江湖十年,閱人多矣,他不敢說知人,但可在第一眼看出對方為人,而且很少有差錯。對邢永平五個人,雖則他們表現得光明磊落鐵肝義膽,但他總覺得不對勁,他們似乎有某一部分令人生疑,似乎隱藏著某些令人不敢信任的東西,和一些詭秘的古怪氣氛流露在外,令人平空生出不祥的預感。

  但無論如何,他並未向壞處想,對他們存有一份感恩的心念,而且以目前的形勢看來,除了絕對信任他們之外,別無他途。

  眾人匆匆拾掇啟程,向涼州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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