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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他六人招出了什麼?我當然知道,但必須從你們的口中證實。我要高姑娘的下落,不然休怪我無情絕義。」

  他兇悍地問,嘴角湧起了一線刻毒的獰笑。

  罕慎大概不算糊塗,挺了挺胸膛說:「不要難為額圖,你所要知道的消息我告訴你就是,高姑娘在……」

  ***

  哈密光復,該死的罕慎失去了林華,但卻對外揚言大破牙蘭兩萬精兵的林先鋒,封為喀喇伯都城的城主,坐鎮西陲,枕戈待旦準備進兵吐魯番。

  這一著果然有效,吐魯番的阿黑麻蘇丹嚇得陣兵東境嚴加戒備,不但不敢出兵,連防守也戰戰兢兢,日虞大禍之將至。喪了膽的火獅牙蘭,大病三年嚇破了膽,提起林華兩個字,也會驚得毛骨悚然,寢食不安。

  因此,哈密過了五年太平日子,直至罕慎封王,吐魯番也探出喀城的城主根本不是林華,方再起干戈。

  該死的罕慎只當了幾個月的忠順王,便被阿黑麻蘇丹以結親的詭計誘殺,牙蘭捲土重來重新征服哈密。

  苦峪城人丁稀少,僅有哈密衛的一些老弱婦孺逗留,他們在等候反攻軍的消急,如果成功,罕慎便會派人回來接他們回故鄉,不成功,未死的人自會回來。

  十一位騎士午夜到達苦峪城,住在頓巴的屋中,神不知鬼不覺。

  頓巴是本地人,即使哈密衛的人回鄉,此地仍由哈密衛留置少數人把守,而本地的人是不會離開的。

  西域各國的貢使仍暫時住在苦峪城,大漠之狼兄弟必須留下保護天方貢使,天山四奇則留在苦峪過冬,等候夏初雪化時返回阿爾金山故里。

  甘龍、楊鈞、李鳳三個人,則需東返。

  李鳳的路程最遠,須入關到肅州,但須先到盟堂一行,而且將有一段時日逗留,因此也隨同甘、楊兩人同返。

  盟堂設在黑山兒南面的山區,距黑山兒約有三十里左右,東行時,在回回墓分道,走黑山兒便遠了三十里。他們與林華同行,預計在回回墓分手。

  林華這次冒險西行,冒萬險萬里投荒找尋愛侶的下落,以一顆愛心來對抗艱難險阻。可是,他失敗了,到頭來總是一場空,一切努力終成泡影,為他人做嫁衣裳。

  但他並未白來,總算得到了確實的消息,確知愛侶的下落,算是成功了一半。可是,他的心情出奇地落寞,確知愛侶的下落,他反而感到無比的空虛。

  這次西行,在他來說收穫亦復不少,冒險犯難是值得的,不但結交了十位義薄雲天的朋友,而且與邪劍楚狂夫婦三位武林奇人盤桓月餘,在藝業方面獲益良多,總算不虛此行。

  分手在即,未免依依。頓巴命僕人置酒宴會,好友相聚作竟夕談。內室中生起了火,十一個人圍爐席地坐成一圈。

  菜很簡單,大鍋中是一頭半生不熟的全羊,一大盆熱騰騰的牛肉,一盆鹿蹄。天山四奇是蒙人,不忌酒。

  大漠之狼兄弟是回人,但卻是叛教的教門弟子,喝酒。頓巴是唯一不喝酒的人,不敢叛教喝酒破戒。

  其實,這一帶的回人表面上信教甚誠,暗地裏很少有人能完全避免葡萄美酒的誘惑,偷飲已是家常便飯,在這種艱苦環境中生存,偷喝些酒也不算什麼大逆不道的罪過。拉克威在回人中身分地位皆出人頭地,但同樣照喝不誤。

  酒至半酣,羅麗突然用肘輕碰左首的林華,桃紅的粉頰綻著笑意,灰褐色的明眸流動著光彩笑道:「林兄,我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是不是要我向你們天山四奇鄭重道謝協助盛情?」他也笑問。

  「我們怎敢?你先救了我們,我們還沒有向你鄭重道謝呢,這些事不值得提,我要說的是,牽涉到兒女私情。」

  林華臉色一變,觸到他的痛處了。

  「麗,你怎麼說掃興的話?」羅山趕忙出聲阻止。

  羅麗格格笑,說:「你不懂,你俗。男女之間,所謂當局者迷,有些人只會鑽牛角尖,不點醒他,他便會一輩子沉迷不醒,必須加以當頭一棒,方可指迷解惑。林兄,不怪我說吧?你不是氣量狹小的人。」

  他搖頭苦笑,喝乾了一碗酒說:「我也不怪你,你說說看好了。」

  「你出關涉險,名義上你是替別人尋妻,當然不會那麼簡單,那位高姑娘……不說也罷,反正大家心中明白。就事論事,高姑娘既然是別人的妾室,那麼,你為自己找一個伴侶,該是光明正大的好理由。我認為伊雅是苦峪城第一位美女,配你這位西域第一位英雄,該是珠聯璧合,彼此都不算委屈。伊雅對你有恩有情,我認為你白白放棄這大好機會,未免太不值得了,怎麼,有意思嗎?」

  「你真會說話,可惜我要返回中原。」他訕訕地說。

  「傻瓜,帶她走不就成了?我保證她會跟你走,你怕她的白皮膚綠眼睛引起麻煩嗎?其實中原多的是,據我所知,西安、洛陽、鄭州,白皮膚綠眼睛的人也不少,蘭州與河西四郡更多。伊雅除了一雙眼睛有點不同外,漢人比她白的多之又多,怕什麼?」

  他被逗笑了,笑道:「你說羅山俗,你更俗。男女之間,緣分兩字極為微妙,感情更是神秘萬分,你以你的眼光來看我的處境,豈不荒唐?咱們別談這些了,想起伊雅的父親拉克威,我就是一肚子火,要是我不幸死在火獅牙蘭手中,那才冤枉呢!」

  他向眾人舉碗,轉變話題笑道:「這次西域之行,兄弟絕不後悔,能結交諸位這種義薄雲天的朋友,我三生有幸,深以為榮。我家住河南府西關,西關林家不是默默無聞的人,目下雖門祚衰微,但聲望猶在,返回中原後,也許我會重新浪跡江湖,也許在故里待下來閉門思過。如果我在家,唯一的希望是,諸位能至寒舍小敘歡聚,希望諸位不讓兄弟失望。羅克四奇經常至中原走動。向、彭兩兄在河西,至河南不算遙遠。甘、楊、李三位兄臺漠外事忙,抽些工夫走走中原該無困難。當然,兄弟如果動了遊興,自然不忘重遊舊地與諸位把酒言歡。明晨一別,天各一方,願諸位記取這份珍貴的友情,幸勿相忘。兄弟借酒相敬,願各珍重,容圖後會。」

  他說到最後,神色有點不正常,默默地喝乾碗中酒,眾人也受到感染,未免黯然。最後還是鐵金剛打破僵局,哈哈大笑道:「咱們都年輕,來日方長,且痛飲一碗離別酒,來日再小聚把酒論英雄。來,咱們為一身是膽一晝夜連復哈密六城,以五百騎士擊潰兩萬精兵的林兄乾一大碗。」

  一早,風雪交加,街上行人絕跡,辰牌末,四匹馬接近了東門。林華的雄駿烏騅走在前面,城門口的守城兵大吃一驚。

  昨夜,他們越城而入,打開城門放入座騎,未驚動守城兵,守城兵都被林華制了睡穴。這時突見烏騅馬出現,反攻哈密的先鋒在城中現身,怎不令人吃驚?

  負責守城的全是老弱殘兵,一名跛了左足的頭目站在城門口,駭然叫:「你……你是林……林先鋒……」

  他勒住座騎,朗聲說:「不錯,我是先鋒林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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