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壘情關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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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麻煩?」林華不介意地問。 「你的弓將引起麻煩。」 「你是說,他們要吞沒我的弓?」 「這倒不會。右都督罕慎矢志收復故土打回哈密老家,千方百計羅致勇士,漠地作戰,弓箭為先,騎術第一,弓馬出群的人便可稱勇士。罕慎手下所謂十二旗主,每一旗轄管百帳,約有一千二百騎,每一個旗主皆是一等一的勇將,各帶了三十六名鐵衛士,都是力可敵百人的好漢。十二旗主五名是蒙人,兩名是回回,兩名是畏兀兒纏回,三名是黑回,尤其纏回與黑回最為驍勇,但十二旗上沒有人能使用五個力的弓。哈密的死對頭火獅牙全,用的是四個力的弓,是大漠獨一無二的射雕手。你來了,罕慎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前來苦峪,就是要見他的面,這強弓替我造成機會,豈不妙哉?」林華欣然地說。 「你不想回中原了?」 「為何不想?」 「他不會放你走了。」 「笑話,腿是我的,誰也留我不住。」 「你走不了十里路便會被發現,追逐的人馬如潮,你走得了?」 「放心啦!目下剛到達,以後的事何必太早擔心?」 遠遠地,便看到了位於平嶺方方平原中心的苦峪城,只有三座城門,北門以煙墩替代,未設城門。東南角半里地的小山坡上,整整地排列著百餘座帳幕,中軍帳前樹立著三根大旗桿,中間是蜈蚣走纛軍旗,右面是黑底繡雕盾旌旗,左面是綠底繡清真寺門內有交叉雙劍圖案,代表哈密八城之一素門哈爾輝城的城主爵旗。 哈密名義是朝廷的臣屬,首長封為忠順王,設有都督、指揮、千戶百戶等官,朝廷也派有漢官任長史,紀善輔導等官。但暗地裏,各族的頭目皆各自封爵,甚至有妄稱蘇丹(國王)的野心頭目,名目設有主旗爵旗,明目張膽不以為逆。 林華鬆緩下座騎,說:「哈密衛在此地苟安,看組織倒還有點中興氣象哩。」 羅山笑道:「這是軍帳,所以軍容甚壯,秋深時分,也正是戰火燃燒期,所以備戰以待,其他的牧人,皆已遷至南武的山區過冬。三十里外的山區中不但有牧地,且有耕地種植雜糧,牲口皆藏在山谷中,山中不宜馬戰,因此倒還安全。這時來到西域各地,你只能看到軍帳而不見民居了。」 「哦!原來如此。」 「因此,到了城內,所見到的人,不論男女皆帶了防身刀劍,不足為奇。」 在東門受到府城兵勇極為詳盡的盤詰,但未加留難。進得城來,看到的全是回人色彩濃厚的平房,城南一帶俗稱子城,是商業區。北城是忠順王的臨時王府。但王母與孫女被囚吐魯番,金印被奪,由右都督罕慎暫攝政事,因此王府事實是都督府。這一帶禁止外人接近,警衛森嚴,都督府附近也不許本城的人逗留,由親兵擔任警衛。 羅山領著眾人在城南找到故友投宿,天色尚早,尚需辦事,安頓畢,立即分頭進行。羅山的朋友是蒙人,叫納蘭伯奇,是個頗富豪氣的結實年輕人。納蘭是姓,伯奇意為堅牢紮實。他在城中經營鑄鐵業,開了一間鑄造兼打磨的鐵店,有一妻一子,小倆口是城中頗有名氣的夫妻。城中另設有販賣貨物的帳幕,但他的鐵器店卻是房屋。他將林華安頓在一個窄小的房中,不時用奇異的眼神打量這位客人。 天山四奇外出訪友,大漠之狼兄弟則帶了教門所傳的求助書信,前往王府賓館謁見來自天方的貢使。只有林華無事可為,他得等候天山四奇回來供給消息。 納蘭伯奇與兩位伙計在店中忙碌地幹活,風箱聲與打鐵聲震耳。 林華換了一身蒙裝,出到店堂,他要到城中各處走走,江湖人每到一地,首先要做的是看看該地的環境,和打聽該地的風土民情。他為免麻煩,將劍留在宿處。 納蘭伯奇見他穿著整齊,便知他要外出,臉色一變,放下活計上前笑道:「林兄,上街嗎?」 「是的,到街上走走。」他操著純熟的蒙語笑答。 「林兄千萬不可到西街。」納蘭伯奇放低聲音,略顯不安地說。 「納蘭兄,是何緣故?」 「早些天,從東面來了五六個纏回打扮的人。西街是纏回的住處,外來的回人皆至西街安頓,六個人中,聽說有兩個是漢人。這幾天有人無意中透露出一些消息,據說他們是為你而來。」 「為我而來?」他惑然問。 「是的,為你而來,除非你不是林華。」 「這……」 「他們說你是邊軍派來監視右都督的人,據說朝廷不希望右都督興兵打回哈密。同時,拉卜楚克城的城王,已召來了兩名旗主,帶來了三十六名勇士,恐將要對你不利。如無必要,最好不要外出。」 「咦!怪事,是何人故意造謠陷害我?」 「林兄是不是朝廷派來的人?」 「我向你保證,我是來自萬里外中原花花世界的一個浪人。」 「這我倒是相信,羅山兄是不會與官府的人來往的。」 林華心中一動,問道:「早些天是不是有從東面來的老道?」 「東面來的老道?沒有,前天卻從西面來的三位漢人,其中兩名老道。」納蘭伯奇慎重地說。 「那就怪了。哦!城內是否有安西盟的人?」 「有,他們住在近東門處,另在西面八十里布隆吉河旁建有牧場。說起老道,南面三十里山區的東南角,山深處藏有幾個怪人,其中就有一個老道,經常至各地索取牲口食用。早些天曾經在本城露面,那一帶鬼怪出沒,人畜皆不敢接近。」 「哦!謝謝指教,我小心些就是。」 他出了店門,在附近轉了一圈,然後向南走,到了一處皮帳林立的販貨廣場。 這是一處奇異的市場,帳幕搭了攤位,席地擺了各色貨物,上自珍玩寶石,與及出自中原的金飾器玩,下至本地出產的織物皮貨,與及五穀雜糧,應有盡有,甚至還有賣奴的人。同時,也是是各式人種的展覽處,纏白巾的纏回、戴黑帽的黑回、渾身膻臭的土番、黑眼珠的蒙人,碧眼的哈回,從天方帶來的崑崙奴(黑人)…… 有不少婦女,婦女大部是蒙族女人。胸懷木碗腰中帶小刀的是蒙女,衣褲最骯髒的是番婦,以帕掩住口鼻的是回女……回人不論男女,似乎是唯一不帶腥味的人。 他處身在人潮中,紅日當空,風沙飛舞,人體發出的腥臭味中人欲嘔。 他到了一座帳幕前,地下擺著成堆的大大有名的哈密瓜和玉葡萄。一旁坐著兩個蒙人。大概吃西瓜吃飽了,解開衣衫曬太陽,一面捫虱一面聊天。蒙番的人一年洗不了一次澡,一年四季不換衣,身上長蝨子簡直不足為奇,不長蝨子才是奇蹟,捫虱談天,可是上自王公下至牧奴的至高無上享受。 他剛俯下身子撫弄瓜,身後突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伸手輕拍他的肩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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