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江漢屠龍 | 上頁 下頁
四九


  夜行人脫不了身,除了全身自保別無他途。

  一聲冷叱,他的劍揮出了,身形奇奧地隨劍扭動,似乎並不是他運劍,而是他隨劍閃動騰挪。

  身劍合一,人的神形附在劍上,劍術的無上境界。絕大多數的劍術名家,窮一生精力參研浸淫,依然無法達到這種境界。

  響起一陣奇異的震鳴,人影倏分。

  飛爪回頭上飛,飛魔機警地扭身控爪。

  另三支劍的主人,同被震退三步。

  「咦!」掠來的三個人影同聲驚呼,其中一個隨後叫:「可能嗎?」

  夜行人身形一晃,馬步一亂。

  飛爪迴旋,發出驚呼的三個人影也同時發劍。

  夜空中,突然傳出一聲嬌笑。

  「從這一面脫身!」一個嬌小的黑影出現在夜行人的右手,劍攻向一個黑影同時嬌叫。

  「哎呀……」黑影驚叫,斜竄丈外,反而擋住了自己的一個同伴。

  夜行人一劍揮出,身形下挫,硬接三劍一爪。

  「錚……」劍突然碎成寸段飛散了,飛行的厲嘯十分驚人。

  人影似心流光,三兩閃驀爾失蹤。

  「幻形術!用暗器打他!」有人大叫。

  可是,夜行人已經不見了,接應他的嬌小黑影也失了蹤,像是平空幻化了。

  ***

  嬌小的黑影匿伏在城根下,久久不動。

  城上有哨兵,有巡邏往來,但不曾留意城根下的枯草叢中有人潛伏。

  子城大亂了半個更次,官兵結隊而出搜捕刺客。京師來的高手們,三五成群飛簷走壁遍搜城中每一可能潛伏歹徒的角落。

  一無所獲,刺客必定已經走了。

  子城漸歸平靜,已是二更末三更初。

  登城的石級旁附近全是瓦礫,和零亂的枯草。

  曾經先後有多批官兵與鷹犬上下城頭,皆不曾發現附近有任何岔眼的事物。

  最近的民屋也在百步外,這附近是禁區。擅自登城的人罪名不小,不可能有人膽敢在這不可能藏人的地方潛藏。

  嬌小的黑影,就潛伏在距石級不遠處的草叢中,蟄伏不動無聲無息,一雙星目透過草隙,全神貫注留意石級附近的動靜。

  久久,她的耐心委實令人讚賞。

  終於,她看出異動了。

  夜間視物,眼角餘光比正視更靈敏,正視反而看不見小移動的物體,如想看清目標物,最好將視線投向可疑目標的止方或側方。

  她就是這樣發現目標的,看四周沒有人走動,猛地長身而起到了登城的石級旁。

  「你果然還在這裏。」她低聲說:「老天爺!你像一條冬日蟄伏的蟲。」

  城根近石級處有物移動,灰色有怪斑的怪影一閃,立即變成灰色的人影。

  「還是一條變形蟲呢。」她說,發出銀鈴似的輕笑:「難怪他們出動了許多許多人,白忙了一場。」

  「你怎知道我藏在這裏?」灰影說話了,是王國華。

  他那件怪披風一面是灰色,一面灰色另加褐色不規則斑點,可以依據藏匿的地方來變自己的外型。

  「我跟你到達這附近,突然失去你的形影。」她到了國華面前說:「我相信你不是鬼神,不可能幻形土遁,一定躲在這附近,突然被我料中了。」

  「你白天不可能進城跟蹤我,怎麼知道我今晚要來子城找那些兇手?」

  「我娘身邊有兩位僕婦,她們是很能幹的。我娘說:受人之恩不可忘。你救了我,娘要我為你盡力。」

  「胡鬧!你知道你冒的風險有多大嗎?」

  「我不管,我……」

  「趕快回家,不然大叔可要惱了。」國華拍拍好的肩膀:「不過,我還得謝謝你。」

  「謝我?」

  「是的,你等於救了我。」他有點感慨:「我沒有你的修養好,你的養氣持志定靜功夫我十分佩服。本來,我打算和他們拼命的,由於你的出現,我立即改變主意碎劍脫身。他們人多,狂龍很快會趕到,我和他們拼命,必定有死無生。」

  「哦!你……你怎知是我?」她笑問。

  「我的記憶力不錯,一聽就知道是你。走吧!我送你出城。」

  「你……你不打算走?」

  「我要擒一兩個重要人質,來交換雷霆劍的家小,所以我要等,等他們戒備鬆弛了再進去。」

  「我陪你……」

  「不,你萬一有了……走吧!先出城再說。」

  「我不走。」她固執地說。

  「你……」

  「我要知道你和雷霆劍有何淵源。」她舉目注視著國華露在頭罩外的亮炯炯的虎目:「雷霆劍只是一個地方之豪,交人往的人品流複雜,你……」

  「我根本不認識他。」國華搶著說:「但我知道,他是一個值得我敬佩的草野英雄,我願意為他盡一番心力,如此而已。不能再耽擱了,走吧!」

  ***

  大冷天,依然有遊湖的人。

  甘棠湖中有座圓墩,唐代的詩仙李白在墩上建了一座亭,後人因為他的詩中有一句:別時茫茫江浸月,所以把這座亭稱做浸月亭,水中的圓墩就叫月墩,亭和墩因人而傳都具有詩意。

  小艇靠上了月墩,駕舟的中年村姑跳上岸繫上舟,悠閒地步入浸月亭,她是租船來遊湖的。

  片刻,另一艘小舟也靠上了月墩,駕舟的是一位中年文士,狐衣狐裘,珊瑚珠瓜皮小帽,腦後黑油油的髮辮直拖至腰際,大白天手中仍然握了一把描金摺扇。

  見聞廣眼力夠的人,一定可以看出這把扇長有一尺八,是大大的重玩意,除了外表像一把摺扇之外,絕不會是卻是精鋼要命做內胎。

  村姑盯視著含笑舉步入亭的中年文士,警覺地向亭角退,退出了亭欄。

  「小姑娘,我不信你敢往水裏跳。」中年文士堵住了亭口,笑聲和藹可親:「水冷徹心脾,片刻人便會凍僵。真要是掉下去的話那可真不好受呢!」

  「你胡說些什麼?」中年村姑不悅地說。

  「你知道我不是胡說,小姑娘。」中年文士左手輕拍著右手的摺扇:「你的易容術相當高明,可是瞞不了行家中的行家。你的雙目太靈秀太明亮了,你應該三天三夜不睡覺,再扮中年女人,那一定可以瞞住行家,但仍然瞞不了行家中的老行家。」

  「你是行家中的老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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