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江漢屠龍 | 上頁 下頁
四八


  那時,九江鎮總兵官尚未充立,九江的城守營由南昌後營派人兼領,派有一位遊擊負責城守,衙門就設在城內東北角。

  那座有名的齊雲樓,成了防軍的瞭望臺,城中發生各種大事,樓上的衛兵都可以早早發現。

  京師來的要員們,就住在城守營衙門內的賓館。

  有關逆犯、強盜、暴民、嚴重擾亂治安的罪犯,軍方皆可逕行逮捕,一進了城守營,想進來可就難了。除非罪犯的確不是逆犯,而又牽涉到地方的重大刑案,這才接受德化縣或九江府的行文改提,交由地方官審判。

  賓館在衙門的東門,一座樓,三棟獨院,另設有角門與外界相通,出入不需走正門。說是角門,其實大得可通轎馬。但平時有衛兵把守,出入的人盤查極嚴。

  賓館的貴賓,絕大多數是武職人員。

  文官方面,除非是與該營的官員沾親帶故,不然概不招待,也沒有任何漢人文官夠資格前來作客。

  天一黑,賓館的警戒加強了一倍,外面有崗哨,內部有賓客自己派出的警衛,閒雜人等想混進來,簡直是妄想,絕不會成功。

  他們是從江州老店遷來的貴賓,但江州老店仍然留了一批人。

  這就是狂龍要直去辦事的地方,他是早上遷來的。

  得自吳家的大批珍寶財物,直接運來這裏收藏。他老謀深算,不敢收藏在江州老店,城守營衙門絕對安全。

  南湖水師營和九江城守營,水陸兩皆派有專人聽候他指揮調度。

  九江府衙德化縣衙,也派有捕房的幹練人員聽候差遣供給消息,權勢之大,可想而知。

  經過一天奔波,捉了不少人,獲得大批珍寶財物,也得到許多線索,他可說滿載而歸,心花怒放自在意中。

  掌燈時分,食廳中燈火通明,取暖的火盆炭火熊熊,廳內熱流蕩漾溫暖如春。

  這是專供貴賓用膳的小食廳,今晚僅設了一桌盛筵。

  狂龍與他的六名心腹,一面吃喝一面商討工作進行的手段與戰略。所有的招待人員,不論男女皆嚴禁進入。

  廳門是閉上的,垂下的重簾可以擋住透入的寒氣。門外,兩名警衛站得筆直,威風凜凜,在甬道上的兩盞燈籠照明下,可看出是一男一女,兩人同樣神氣,可知女的也受過嚴格的訓練。

  而道長僅丈餘,銜接一條寬闊的走道,左通客廳,右至內堂各客院。兩端雖在警衛的視線外,但燈籠的光芒可辨纖毫,安置的角度相當巧妙,人接近甬道三丈左右,影子便會投映在甬道口被警衛發現。

  天黑不久,誰也想不到有人膽敢前來踩探。

  初更天,不是夜行人活動的時光。

  內院客堂方向,出現一個灰色的身影,灰色夜行衣,灰色僅留雙目的頭罩,外有灰色薄綢披風,劍繫在背上,走動間披風微動,聲息俱無。

  進膳期間,各處很少有人行走。

  夜行人是真正的行家,貼著壁根挫低潛行,這一來,影子的投射減至最小最少,接近至甬道口一丈以內,影子還沒出現。

  兩個男女警衛屹立在門左右,紋絲不動有如石人。

  夜行人只要衝出甬道口,便會與警衛面面相對。

  問題是,夜行人在找到目標之前,不能驚動任何人,尤其不能被警衛發現或纏住。

  夜行人如果衝出,必須無聲無息地在丈外把兩個警衛擺平,在這種地方,太難了。

  夜行人從披風內掏出兩隻布袋,輕巧地伏在壁根下摸索片刻。

  兩個警衛十分盡職,一刀一劍隨時皆可能迅速拔出,兩雙怪目監視著四周,拉長耳朵傾聽一切聲息。

  一隻花貓突然出現在兩道口,腳步不穩搖搖晃晃。

  男警衛首先看到了貓,用手向貓一指,向女警衛示意。女警衛屹立不動,注意力在貓身上集中。

  吱吱兩聲鼠鳴,竄出兩隻半斤重的餓鼠。

  鼠似乎昏了頭,向前竄走,竄過搖搖著的花貓左側,似乎突然發現了貓,或者嗅到貓的氣息,突然折向加快急竄,恰好竄向兩警衛把守的甬道。

  男警衛左手一抬,透風鏢破空而飛,貫入剛轉身注視竄鼠的花貓肩胛骨。一聲慘叫,花貓摔倒了。

  灰影像一陣風似的,飛入甬道,半空中雙手虛空抓出,人已近身。

  「呃……」兩警哨同向前栽,腦袋像被無形的猛獸利抓所爪,出現五道創痕,深抵腦部血流腦溢。

  夜行人身形下落,虛空向倒地的男女警衛各拍一掌,腦袋應掌血肉模糊,五道創痕立即消失了。

  說巧真巧,食廳門恰在這時被拉開。

  「有刺客……」啟門的人大叫。

  「砰!」門猛地閉上了。

  夜行人正想一腳踹向廳門,想破門而入。

  警鐘聲突發轟鳴,警訊傳出了。

  夜行人一跺腳,閃電似的飛退。

  整座賓館人影飄搖,但除了警鐘聲之外,沒有任何人發聲說話或下令,各就定位有章有法,絲毫不亂,可知全是些訓練有素,默契熟練的行家。

  夜行人輕功之佳,駭人聽聞,當各處有人聞警出動時,他已經到達賓館的東面院牆附近了,距被警衛發現的主賓館食廳,已遠在兩百步以外。

  但是,仍然未離開賓館的範圍。

  牆根下閃出一個高瘦的人影,劈面攔住了。

  「哈哈哈哈!你是我的貴賓。」高瘦人影狂笑:「我,飛魔,在此恭候閣下。別走啦!」

  夜行人斜向飛升,一躍之下遠了三丈外。

  飛魔果然名不虛傳,名副其實,夜行人身形下落,飛魔已銜尾緊臨上空,雙足像剪刀似的向下急絞。

  夜行人一站即起,但不是向前飛縱,而是魚龍反躍倒飛回原地。

  「你倒是機伶。」飛魔怪叫。人畢竟不是鳥,不能在勢盡時倒飛,必須腳沾地才能發勁折向,也在腳點地時以同樣身法倒翻而退。

  可是,夜行人似乎更高明,身形再斜飛而起,雙方立即拉遠至四五支外了。

  「人是我的!」狂追的飛魔怪叫。

  兩個黑影已經從左右搶到,不理會飛魔的怪叫,雙劍突然匯集,劍氣湧發如狂風暴雨。

  夜行人已身陷危局,已來不及逃避了,猛地拔劍招出拂雲掃地,錚錚兩聲金鐵的交鳴傳出,三支劍幾乎在同一瞬間接觸,火星飛濺。

  兩個黑影咦了一聲,被震退丈外。

  飛魔到了,丈八長的飛爪呼嘯而至。

  剛電射而來的另三個黑影同時到達,同時從三面遞劍,徹骨生寒的劍氣先一剎那壓體,聚力行雷霆一擊。

  黑夜中交手,出招完全靠經驗與本能,有如賭命,毫釐之差,生死立判。

  三劍一爪匯聚,每個人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高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