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海情濤 | 上頁 下頁 |
一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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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接過琴,放在床中,自己盤膝坐下,將天殘劍拔出放在床頭,面對面肅容調弦。 琴是白玉所雕,價值連城,琴長三尺六寸零六分,像每年三百六十日,寬有九寸。十三徽像十二月和閏月,這是七弦的標準尺碼。象牙為柱,天蠶絲為眩。 文俊目光特異,已看出鳴角洞沿旁鐫有兩行小字,便凝神看去,不由一怔。 上一行是「天寶十四年壬午,善本珍藏。」 下一行是:「正德元年丙辰,祖慈珍賜。丘玉琴。」 「這是大唐名樂師段善本的珍藏!」文俊驚嘆地說:「世上皆知善本和尚的琵琶功參造化,譽為千古絕響。他的徒弟康崑崙與那具舉世聞名的玉環琵琶,至今仍是千古懸案。而他的琴藝,想必亦是千古絕響。姑娘,在下三生有幸,得以彈奏這具千古不朽的名琴。」 他誠意正心,閉目喃喃祝禱。 丘姑娘那清澈如一泓秋水的明眸,無限深情地凝視著他,欲語無言,卻勝似千言萬語。 文俊祝禱已畢,雙手徐引。一陣動人心弦的泛音和按音隨指而起,在空間裊裊柔升,幾如天籟和鳴。 丘玉琴陡然一震,玉面上湧起驚喜欲絕的表情,癡癡地注視著文俊的一雙虎掌,突又緩緩閉上她那靈魂之窗。 「記住,心中默記『九霄雷霆』一曲,方不致誤事。」 丘玉琴陡然一驚,睜開秀目,輕注文俊一眼,急急入暗影中去了。 徐緩低沉的裊裊琴音,向四面八方逸去。 十六對男女,突然停止了瘋狂的交合行為,個個仰首向天,似在尋找琴音的來處。 天鷹之樂倏止,只有直扣心弦的琴音佈滿整個空間。 十六雙男女緩緩分開了,緩緩躺下了,緩緩閉上眼了,緩緩沉沉睡去了。 除了低柔恬靜的裊裊琴音,萬籟俱寂。 丘玉琴心中默誦「九霄雷霆」一曲,方能免去琴音的侵襲。 她在密如絲蛛的走道和無數暗室中穿過,直趨降衣夫人的秘窟。秘窟其實就在樂台之上,可以俯瞰台上男女們的一切醜態,有一個小窗口可以看到對面文俊的一舉一動。 丘玉琴打開門上的機關,石壁退向一旁,室中粉紅色的燈光下,赤裸裸的景象令姑娘不敢正視。 巨大的錦褥牙床上,絳衣夫人上身躺在一個健男肚腹之上,另一個健男橫伏在旁,抱住她的粉頸。第三位健男側伏在她肩下,雙手握住她那左胸上奇挺的乳房。第四個健男扳住她一雙玉腿高高舉起,下身纏在一塊,顯然意興方酣。 怪!五個人神情茫然,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雙目定視,一動不動,但仍保持那奇妙的姿勢。 琴音由那小小窗孔中貫入,充溢全室,比在外面更為清晰。可能是文俊已發覺那小小窗孔,以內力將琴音向室中聚集了。 丘玉琴知道大事已定,撲上前拉開四名健男,將龍芝葉塞入絳衣夫人的口中,吹口氣送下吐腹。 她在淫窟中已有半年時日,見怪不怪,用枕上絲巾拭淨絳衣夫人下體的污穢,老實不客氣運內力一掌按在她會陰和鳳巢上,內力緩吐。 絳衣夫人渾身一震,但神智仍迷。小姑娘右指急點,左右子宮穴一沉一浮。左掌按上她脊心靈台穴上,向上一吸。丘玉琴的功力不弱,但也出了不少香汗。 絳衣夫人突然痙攣一下,張口長吁一口氣。 丘玉琴心中一喜,知道並未誤事,急步出了密室,回到文俊身邊。 她凝神一意操琴,目不旁視。她默默地盤坐在她身旁,用那根本不能掩飾的蟬紗掩住胸腹,擺正了古箏,玉指一下,萬慮俱消,靈台空明。 琴箏一台,神奇的天籟悠然興起。 低徊抖顫,令人心酸淒切的樂音,逐漸升起,那是感人至深的「苦海輪迴」。對面的十六雙男女突然甦醒以手蒙面。 一曲既罷,樂章一轉。徵弦仍是主題,抖動著的玄音,將人的意念逐步上引,感到虛無縹緲,飄飄然如羽化登仙。但在縹緲中,摻有一絲淡淡哀愁,和淒迷無依彷徨空虛之感。這是「太虛幻境」,飄零遊子最好堵上耳朵。 樂章又轉。以琴音為主,箏聲伴著主題,但那按、揉、大小掃,大小拂、抹等等和聲,組成了狂風暴雨萬馬奔騰的雄奇節奏。而七弦的驟急滾拂,卻如殷殷巨雷,怒濤澎湃,以無比的聲威君臨宇宙。這是「九霄雷霆」。 和弦之外,主弦的節奏愈轉愈急變化之烈,足以令人以驚心動魄,氣血似時升時沉,肌膚欲裂呢。 十六對裸體男女,發出痛苦的尖號,起又再仆,在淒厲的呼號聲中,終於暈厥不起。 「叮錚」一聲,弦聲倏止,萬籟無聲,寂靜如死。 文俊目現異彩,神精肅穆而又從容。 丘玉琴莊容危坐,把鬢角已現輕汗,胸前起伏,晶瑩膩滑的一雙玉乳也現汗跡,把蟬紗粘住了。 片刻,弦音又起,似和風輕吻著平靜的海面,像第一朵玫瑰緩緩綻開花瓣迎接朝陽,如一顆種子悄悄地將幼芽伸出泥土之上,輕柔而生機勃勃的樂音,令人靈台一清,心智大開。明快歡愉的節奏,喚醒了沉睡中的痛苦靈魂,茁長出體內重生的幼苗。 在十六雙跪伏在地,舉手向天的男女中,出現了絳衣夫人披著蟬紗的身影,她仰首向這面凝視,臉上瀰漫著平和安靜恬寧的笑容。 一曲「沛乎浩然日月忘機」將終了,丘玉琴抬頭看見絳衣夫人出現在對面台中,正想出聲叫喚。 「別做聲!」文俊用傳音入密的絕學對她說:「她初獲生機,不宜驚動。我們再合奏『鈞天之樂』。」 樂共九奏,乃上古仙樂中絕傳聖樂之一,也名『鈞天廣樂』。莊嚴、肅穆、平和、博大,而又活潑、明快、柔和、飄逸的旋律。 樂聲徐止,那繞樑的裊裊餘音,仍充溢在整個空間,在耳際久久不絕。 對面絳衣夫人和十六雙男女,仰首向天閉目凝立。 丘玉琴合上雙眸幽幽地說道:「梅大俠,小女子嘆為觀止矣!家祖綽號玉簫仙客,數十年來,音律之學被譽為舉世無匹,妾自小愛好音律,迄今自詡為天下第二人。今與梅大俠相較,竟有雲泥之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語誠不虛也。」 文俊整衣而起,微笑答道:「姑娘家學淵源,造詣極深,何必太謙?倒令在下汗顏。」 他鬆掉琴弦,雙手奉上輕聲說道:「這玉琴乃是無價至寶,如落邪魔之手,武林危矣!姑娘須善為珍藏,免貽後患。」 丘玉琴不去接琴,肅容道:「生平知音,唯君一人,妾以萬千至誠,將此瑤琴相贈,君如不棄,乞為笑納。」 「在下天崖浪跡,日處危險重重之中,自顧不暇,更無餘力護此神物,丘姑娘盛情,在下心領。」 丘玉琴黯然接回瑤琴,幽幽一嘆道:「妾家住東海神山,君如不忘知音,他日有暇,盼能移玉一遊,妾當依海相望。瑤琴妾暫代保存,但望有日物歸明主。」她接住瑤琴,再深注文俊一眼緩緩轉身而去。 文俊舉目送她踏出室門,說道:「丘姑娘珍重!」 丘玉琴渾身一震,在門口站住了。片刻,她轉身來,眼角隱現淚光,顫聲道:「你不說再見麼?」 「人有旦夕禍福,在下不敢逆料日後,姑娘諒我。」 「你不愧稱人間奇男子,我為你祝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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