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海情濤 | 上頁 下頁 |
一五七 |
|
老人仰首向天,悠然神往地說道:「一百三十年前,我與昊天一道及南海一僧在天台山論道。盤桓三月,印證神功。那昊天一道當時乃崑崙一百零八代掌門入,南海一僧乃普陀第一高僧。昊天一道以天罡神功練成九轉玄功,可說功參造化,南海一僧以雷音佛法練成不壞法身。可是他們比起我的浩然正氣,仍差一籌,但他們兩人卻不分上下,嗔念倏生,不該以無上修為,作孤注一擲的拼搏。結果,雙方兩敗俱傷。臨別,各自約定以全部心法傳授弟子,十年後再晤天台。」 說到這兒,他幽幽一嘆,接著說道:「這一別,天人遠隔,幽冥異路,實可慨嘆。昊天一道於返回崑崙途中失蹤,可能傷發身死,崑崙絕藝自此失傳。南海一僧病倒普陀,從此不談武事,下落無人知悉。我在十年後帶著我那孽徒至天台赴約,僅接到南海一僧送來手書說──目下正在造就一位俗家弟子,較技印證之事就此作罷。我帶著孽徒遨遊江湖,沒想到一念之慈,幾乎喪身在黑龍潭中。」 他目中閃過一絲衷傷的光芒,語音轉為沉重又道:「我收的那位孽徒,本是荒野中拾來的棄嬰。我費盡心機培植,妄想人力可以回天。因他天性貪狠,故而想以後天之努力變化其氣質,可惜仍一切徒然。在遨遊江湖時,他不敢妄為。有我在,他深懷戒心,將我恨入骨髓。終於,他伴我到黑龍潭畔摘藥,竟然起了殺師之念,出其不意以掌猛襲我的雙足,將我震落黑龍潭下。」 「他呢!」文俊虎目怒張地問。 「他在那兒。」老人用手向黑潭中一指,「已經骨肉全化了,他沒想到我會臨死反噬,以銀簫化出伏魔神音,將他同時攝下絕崖,終致自食其果,你想知道師父的姓名麼?」 「弟子在恭叩師父聖諱。」 「儒林狂生皇甫浩。」 文俊腦中轟地聲響,不相信這是事實,但事實俱在。在本朝定鼎以前,元韃子氣數將盡之際,有一個讀書人別號儒林狂生,名叫皇甫浩,他奔走江湖,聯絡江湖志士,幹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反抗元人的大事。據說,韓山童就是他一手培植,才能高舉義旗的。至於他的武功,據說天下無敵,雖有人不信此事,但天下英雄豪傑皆聽命於他卻是事實,如無超人能耐,何以如此? 文俊正在驚詫,儒林狂生又說了:「我將授你一身絕藝,為你打通任督二脈,可惜為時無多,不能眼見你練成浩然正氣。但在我死前,替你打好根基,將來你自己下一年苦功,自然可以練成這功參浩化,無敵天下的浩然正氣。孩子,我說完了,該你告訴我你的身世了。」 *** 半年後。 漢中府鴻盛老店,來了一位身材魁偉,英風超絕的少年人。他那修長的劍眉下,一雙俊目清澈如一泓秋水,但有時會突然射出炯炯神光,一閃即逝。 他一身雪白繡銀邊的緞子勁裝,腰中懸著一把用白緞子劍囊套住他的短劍,肩下是一個大革囊袋,囊外也是用白緞子套著的。 漢中府來了這麼一位英華絕代的武林人物,頓時成了街頭巷尾的新聞。 鴻盛老店半年前出了天大紕漏,幸而東主的錢可以使鬼推磨,不但房屋翻修得更華麗,客人也莫不以一住鴻盛老店為榮。 白衣少年午間落的店,一個時辰後就發生了大事。 三匹駿馬奔入南門,蹄聲雷動。領頭那位爺氣焰萬丈,馬鞭兒呼嘯出聲,狂風暴雨撞入城來。 在鴻盛老店對面街心中,走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女。她一身緣色勁裝漸為黑色,背上青色小包果裏也全是泥塵,怪!這叫化婆似的女人,竟然在包裹前插著一把長劍。她臉上全是灰塵,一雙眸子毫無神彩,木然地向前注視,緩止向南門徐行。 「俊哥哥!我只有這麼辦了。」她用只有自己可以聽清的聲音說:「黑死魔老哥哥毫無音訊我等不及了。別怨我,俊哥哥,我只有到昊天堡拼了,早些和你在地下相逢,免得我留在塵世孤零零地好悽苦啊!」 三匹駿馬狂奔而來,看著向少女衝到。馬上人突然哈哈一聲狂笑,向少女急衝。 馬不會踏人,但受人驅策又另當別論,馬到,聲勢駭人,先頭那一匹以雷霆萬鈞之威猛衝。 在行人驚叫聲中,少女若無其事迎向馬前,只聽「叭」一聲脆響,怒馬衝出七八丈,「噗」一聲倒在地。 少女仍好好地向前走,迎向面後兩馬匹。 兩匹馬上的騎士,已看到前面那匹馬正向前倒,大吃一驚,知道大事不妙。駿馬怒嘶,兩匹馬左右一分,人立而起,馬上人飛身落地。 先前那匹馬倒地瞬間,馬上人也真了得,凌空縱起八尺,輕如鴻毛落下地來。 這一連串急變,不過是眨眼間事,所有的街上行人,驚惶的紛紛奔逃四散,店門也關上了。 三個騎士一落地,立將少女圍住,最先那人驀地大吼道:「叫化婆你好大的狗……」 「叭」的一聲響,他挨了從後面摑來的一記耳光,橫衝八尺踉蹌站住,吐出口中的血水和四枚大牙,倏然轉身一看,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脫口叫道:「啊!是你!」 「不錯,是我。一別年餘,少堡主別來無恙?」 說話的是鴻盛老店的白衣少年,也就是恨海狂龍梅文俊。挨揍的人來頭真不小,誰不知他是宇宙神龍的大孫,風流浪子聞人雄? 他和文俊曾有一面之緣,在清泥渡瞰江樓,為了緣飛鴻卜雁,幾乎動手爭風。那時,文俊並未存有報復宇宙神龍後代的心念,所以雖是仇人的孫子,也不願報復。 「俊哥哥!是……你……」小女脫口尖叫,眼睛瞪得比燈籠還大:「我是在做夢!啊!」她站不住了,搖晃著向地下一栽。 文俊大叫道:「芝妹!」搶近一把將她挽入懷中。她已昏過去,軟弱地人事不省。 文俊將她的人中輕輕一捺,再挽入懷中,對風流浪子陰森森地說道:「你知道我是誰?」 「通名上來!」風流浪子大叫口中漏風,難聽已極。「聞人大爺送你上鬼門關。」他反手拔劍,響起一聲清亮龍吟。 另兩名黑衣大漢也撤出長劍,向上一圍。 文俊一字一吐地說道:「恨海狂龍!」 「呸!」三個兇人駭然叫道;臉色鐵青向後疾退五步:「你就是恨海狂龍?」 「恨海狂龍。不久以前,在這兒會經與貴堡主力拼一個更次,赤焰天殘再次相逢,你不信麼?」 突然,「嗡」一聲龍吟也似的劍嘯響起,鏽跡斑斑的天殘劍高舉向天。驀地,劍氣激盪,嘯聲刺耳,那天殘劍鏽神奇的消失了,亮晶晶的透明劍身,反射著天上烈日的光芒,那一圈耀目光華,迫人不敢正視。 片刻,光華突斂,仍現出那難看的斑斑鏽跡,劍向下一落,緩緩入鞘。 文俊冷峻地說道:「你該信了!」 三賊如見鬼魅,渾身發抖。大熱天,他們的牙齒抖得格格地響,像是掉在冰窟內。 他們臉無人色,驚惶的向後退。 文俊大聲說道:「站住!」這一聲巨吼,聲不大,但卻透人內腑:「挺起你們的胸膛,別辱沒了你們昊天堡的聲望。宇內雙兇,如日中天,難道昊天堡會出你們這種膿包?」 三賊聽話了,果然站住。 風流浪子戰慄著壯膽問道:「閣下與昊天堡有何深仇大恨?為何一再挑釁?」 文俊說道:「仇深似海,無可化解。四年前荊山奪寶,兩年前白鹿嶺一針之恨。要是你仍然不明,可向你那老狗一詢詳情。」 「大爺自會問清。你等著,大爺等會一取你的狗命。」聞人雄一面說,一面回頭。 文俊喝道:「站著,留下你的雙耳。」 聞人雄打一哆嗦,一咬牙,大吼一聲,搶先一劍點出。 「滾!」文俊虎腕倏伸,一把扣住劍身,劍身立斷,只一晃手腕,快得肉眼難辨,一雙耳朵,已經到手。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