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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粉面狼打一寒噤,緩緩向後撒,這小子竟溜之大吉啦!凌雲玉燕小姑娘,看也不看他一眼,噹啷一聲,長劍出鞘,她神情肅穆,一步步走入鬥場。

  「三!」人影疾閃,劍影漫天,萬道銀芒裹著一道淡淡人影,捷迅絕倫四下裏飛旋。

  「退!」響起一聲乍雷,不是雷,是人在大喝。

  「錚!」金鐵交鳴隨起,接著人影四散,六條人影中倒了兩名,那是霹靂神掌和元兌,他們的大腳丟掉一大塊皮肉,兵刃脫手,搖搖晃晃倒了下去。

  道微、元離、地理鬼,臉色泛灰,直退到廊下方行止住,長劍無力地下垂。

  冷紅線和殷鳳小姑娘,一頭青絲散亂,臉色更白,他們僅退了七八步。可能是文俊犯了老毛病,沒有對娘身們下毒手,不然他們非丟掉頭皮不可。

  怪!怎麼多出一個人了?文俊身影略晃,長劍微顫,劍尖下五寸處,缺了一個月牙形缺口,幾乎有核桃大小。

  他對面八尺處,站著一個身材奇高,臉貌獰惡的黑衣人手中銀劍發出龍吟也似的嘯音,身形也在微晃,頰下肌肉不住微微抽搐,鬢角下,兩粒豆大汗珠,稍稍地跌落在他的胸脯上。

  「天狂星史靜!」文俊一字一吐地說。

  天狂星喘的口氣答道:「不錯,宇宙神龍之徒,你是誰?」

  兩人已是再三碰頭,可是文俊戴了面具,他認得天狂星,天狂星可認不得他。在以往,文俊比天狂星差遠了,但今夜這一次硬拼,雖則天狂星的銀劍可以洞壁穿銅,斷金切玉,仍未能擊斷文俊的凡鐵長劍,顯然文俊的功力,已經略勝一等。

  「文大爺姓文,名也叫文,就叫文文好了。」他又在信口胡說,總計他用假名,共有四個:吳明、文俊、文海,這次乾脆叫文文,除了文俊以外,另三個諧音的是:無名、問沒、問問,乍聽起來,不倫不類。

  「禁得起史大爺銀劍一擊,閣下道行不錯。」

  劍中貫以九絕邪功,左手劈出九絕掌力,雙管齊下。

  「姓史的,你又豈奈文某何?九絕邪功,如此而已!」

  「哈哈……」一陣懾人心魄的長笑,發自西面廂房瓦面。星光下,屋脊上站立著一個高大的人影,袍袂飄飄,長鬚迎風而舞。他,正是曾在徐家灣現身,被東海神山蓬萊三仙的子女嚇跑的宇宙神龍。

  遠處傳來淒涼的更聲,三更了!長笑聲一落,宇宙神龍並未躍下,心平氣和地說道:「年輕人,瘋狂不是壞事,你敢到瓦面上來,見識見識九絕掌力麼!」

  文俊心中一怵,醒悟到自己的桑音,委實學得不太像老年人,這宇內兇人相距十來丈,就看穿自己的偽裝,端的功深莫測。

  他近年來修為大有進步,面對殺師仇人,除了心潮激動以外,並未衝動得失去理智。

  「叮叮」數聲脆音,文俊暗運真力,手腕一振,長劍從中斷成四截,他拋掉劍柄,拉起長衫下襬,衫內的天殘劍柄移向脅下,黑龍劍仍在衣內。

  一聲哈哈長笑,人影沖霄而起,直上五六丈,半空中「大鵬展翼」、「蒼鷹回雲」,兩種奇妙的身法,將他的身形環飛半圈,堪堪落在簷角上,但他突一扭虎腰,雙掌疾拍,身軀又側射三丈,再以「九霄龍旋」奇絕身法,旋落在宇宙神龍身側一丈五六處,昂然而立。

  「好!妙!」廊下響起如雷的暴吼。

  「大地龍騰!龍翔九霄,崑崙龍騰大九式無上絕學!」這是下面的武當道微的叫聲。

  另外的兩個白髮老道,壽眉緊鎖,滿臉迷惑神色,似有疑難未解,其中之一附耳向另一個說道:「師弟,這人的『鴻鈞三旋』似乎有點不對,在二次換步折向時,他似乎將劍向上一揚,那是本派中絕無之式。他這半空轉向飛翔環迴飄掠的身法,與本門龍騰大九式根本不同,似比本門九式更為高明,倒真令我百思莫解,難道他不是本門弟子麼?」他在附耳說話,不發一絲音響出來。

  另一個也附耳說道:「師兄,我也有此感覺,在本門弟子中,從未發現灰紫色臉膛之人,論功力,他比咱們兄弟相去不遠,輕功且有過之而無不及,怎麼他竟會本派玄天神劍,卻又不否認是本派弟子呢?」

  「別管他,今晚正是大好機緣,一月以來,咱們被昊天堡的奇門變化弄了個精疲力盡,這宇內兇人一直畏縮不出,今天終於被咱們碰上了!他離開昊天堡,譬如魚兒出水,你去告訴葛武兩位師侄,要他們四面埋伏,來得發動信號,絕不可妄行出面,咱們等會兒連袂而上,如功力不及這宇內兇人,即行脫身,免得玉石俱焚,徐師弟毀家之恨,留待他日也未為晚。」

  「我這就走,師兄千萬等我。」

  文俊一上瓦面,陰森森地說道:「聞人傑,你先動手呢,抑或我先上?」

  廊下人聲突然騷動起來,議論紛紛,聞人傑這三個字,背地裏叫喚也可能要惹下殺身之禍,敢當宇宙神龍說出的人,仍是絕無僅有之事。

  宇內雙兇和一霸的名號,列為江湖禁忌,直喚者死,已是眾所周知之事,而今晚,這名不見經傳的怪人,竟敢公然與宇宙神龍較技,呼名喚姓,難怪眾人議論紛紛。

  宇宙神龍保持著一貫的雍容風度,微微一笑道:「閣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以兄弟你具有如此高明身手,何用掩去本來面目呢?」

  「哈哈……」文俊大笑,又道:「對你這種人,唯有用這種冷面孔方快心意。」

  「至少,你該說出尊姓大名,本堡主洗耳恭聽。」

  「少廢話!你愛怎麼叫都成。」文俊就是不上當。

  「年輕人!火氣別那麼旺。你真是崑崙弟子,不像龍騰大九式啊!咱們少見哩!」

  「廢話!」

  「當今天下後起之秀中,閣下這種高明身手委實少見,如本堡主所料不差,閣下如不與崑崙有關,定與武當大有淵源,武當的八卦身法有點相近呢。」老兇賊仍然在笑。

  「廢話!」

  「請教,閣下是否衝昊天堡而來?」

  「你的廢話有完麼?」文俊根本不回答任何問題。

  「一月前投書堡門的人,定是你了。」

  「聞人傑,你的九絕掌力怎麼了?」文俊顧左右而言咱他:「你的毒掌力在下領教多次了,如此而已!」

  「領教多次,咱們眼生得緊呢!也許我老了,忘啦!咱們那兒見過的?你能說出在何時何地麼?」

  文俊發覺自己失言,心中一怵,心說:「這老鬼奸猾得緊,我可不可上當!何不與他亂扯一陣呢?」想到就說,陰陰一笑道:「聞人傑,你真那麼健忘麼?」

  「本堡主委實人老,記性衰退,還是你說吧。」

  「哈哈!難怪難怪!二十年的事,委實太遠了,太遠了!」

  宇宙神龍不知文俊在耍他,沉思良久,仍毫無頭緒,惑然地問道:「你說是二十年前?在何地?」

  文俊信口胡扯道:「在雁蕩山,你忘了?」

  「呸!小狗你好大膽!」宇宙神龍終於激怒了:「十二年前本堡主在西北留連三載,未履中原半步,你這小狗竟敢信口雌黃,罪該萬死!」他的大袖緩緩舉起了。

  「哈哈!誰教你要套大爺的口風?一大堆廢話,這叫做以牙還牙,陰溝裏翻船。」

  「小狗,你動手吧,讓你三招。」

  「你準備了!」

  文俊吸入一口長氣,九幽玄陰真氣佈滿全身,六合須彌功貫於雙掌,在雲霧嶺,雙龍死得大早,未能將兩種功力參透傳他,但文俊天資奇高,雖不能融會貫通,將兩種功力溶於一爐,但已可同時分用,惜威力不大而已,他僅練了不到一年,究竟難精不純啊!

  這時,四面人影疾閃,白影飄忽,四周,來了宇宙神龍手下的兩名白衣少年,寒芒森森的長劍,照人鬚髮皆現,十六名勁裝大漢,四周散開戒備,東面,上來了兩個白髮老道,正西,有道微的武當弟子。

  正北,有一批蛇神牛鬼,文俊對他們不算陌生,那是閻王谷的爪牙,黑白無常來也。

  在白衣少年身後,是白衣的冷紅線莊容,和凌雲玉燕殷鳳,他們都是昊天堡的人,該上來的才是。

  不該上來的不速之客,是兩個雜雜毛,老得又乾又瘦,老態龍鍾,背上竟然背了兩把長劍,他們站在東北,正在白髮老道和白衣少年之間。

  宇宙神龍向文俊喝道:「且慢,本堡主先交代朋友。」

  文俊朗聲說道:「別讓大爺等得不耐煩,快!」

  宇宙神龍先向黑無常抱拳一禮道:「巴兄和焦兄不遠千里而來,兄弟未能還迎,恕罪恕罪了。」

  白無常以充滿鬼氣的嗓音說道:「不敢當堡主遠迎,敝谷主自接奉堡主手書,得知有人至貴堡偷投缺角拜貼,並發現功力奇高之夜行人偷探堡上虛實,敝谷主不勝震驚,特遣在下兄弟率谷中高手前來協助,今晚方抵此地,幸遇堡主在此,來得唐突,尚望堡主休怪。」

  「有勞兩兄長途跋涉,待此地事了,再專誠拜請諸位光臨敝堡來駐,兄弟先行告罪。」

  「堡主有事情便,我兄弟替堡主壓陣。」

  「兄弟這裏謝過。」

  向兩人抱拳一禮,又向白髮老道說道:「兩位可是崑崙道友麼?」

  白髮老道之一說道:「不錯,貧道正是崑崙雙鶴太昊太罡。」

  宇宙神龍臉色略變,但夜色茫茫下,誰也看不出他臉上表情的變化,他語聲低沉地說道:「兩位道友東來,有以利吾堡乎?」

  老道也低沉地說道:「目下很難說,今日風雲際會,三大玄門劍派中,僅崆峒與本派略有嫌隙,但也不至因此而意氣相爭,至於貧道是友是敵,堡主可自行論斷。」他這態度模棱的表示,說來卻低沉而有力。

  「那是與本堡為敵了!這種曖昧之言,似不該出諸道友之口,是麼?」

  「哈哈,堡主言重了!俗語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堡主何不捫心自問,何時曾與敝派結下深仇大恨,不就可以判斷貧道是敵是友麼?」

  白無常冷笑著插口道:「堡主何須與他盤道?我兄弟少不了替主分憂,但請放心。」

  「有勞巴兄,兄弟先行謝過。」轉身又向東北那又乾又瘦的老雜毛施禮,說道:「二老再次光臨,在下感到不勝榮幸。」

  「堡主不需費心,貧道有幸一睹群雄集會,絕不置身事外,也許要與崑崙道友攀個交情,堡主有事請便。」

  這兩老就是南崆峒二老,別看老雜毛乾瘦得不成人形,但聲如洪鐘,震耳欲聾,中氣十足。

  「待在下事了,再行禮迎,二老休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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