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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文俊心中一怵,他知道糟了!這少女的網,已經向他撒開了,這不是比青天白日還明顯的事實麼?他幽幽一嘆,苦笑道:「四妹,請看,南平壩的人又來了。」

  林邊,現出南平壩的六十餘人,他們的弓背在背上,倒拖著鏢槍,叫嚷著向山上湧來。山上衝上來的場主和嵐皋場的人,也向兩翼一張,張弓舉槍,嚴陣以待。

  文俊低聲說道:「青山哥恭喜你心願得償。」他將死虎放下,轉身下望。

  南平壩的人漸近,在百丈外停住了,有兩個徒手的人,繼向上走。

  文俊心中一動,對遠處的場主叫道:「二叔,他們是善意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小侄在後面留意就是。」

  他放開了珠姑娘,低聲叮嚀道:「到爹爹那兒去,我到南平壩那邊。」他扣好弓弦,向峰上走去。

  珠姑娘甜甜一笑,深情地注視他片刻,鳳目中閃爍著神秘的光彩,輕輕點頭,拾起鏢槍,奔向場主身邊。

  文俊凝注她健美的背影,心中暗道:「姑娘,我只能讓你傷心了,我是不得已啊!」他向在他右前十丈的彭雷走去,挽住他往後退,說道:「雷兄弟,別緊張,咱們到上面去。」不管他是否答應,挽住就走。

  他倆人隱身在峰頂林中,距人叢不過百十丈,彭雷屢次想開口說話,都被文俊止住了。

  雙方的人在死虎處指指點點,並不時向兩人隱入處張望。文俊突然亮聲叫道:「南平壩的人聽著,要和解是好事,雷兄弟和我不願見你們,不許有人上來。」

  南平壩的人以槍置地,徒手向死虎處奔到,有一位嵐皋場的人,和南平壩的兩名大漢,向上急奔。

  正走間,破空尖嘯之聲刺耳,「喳喳」兩聲,兩支狼牙箭在他們身前落下,入上大半,並傳來文俊的厲喝聲:「回來!」這一聲厲喝,幾若晴天霹靂,山下的人全驚呆了。

  文俊和彭雷卓立峰頂,凜然張弓以待。

  山下亂了許久,南平壩的人方退下山去,彭珠不待眾人走盡,小鹿似的向山上奔來。文俊神色凜然對彭雷說道:「雷兄弟,我走了。承受尊和你們熱情的款待,梅文俊銘感五內,我乃世外之人,今後無緣再見,請轉告令尊乃眾兄弟,請自珍重。」

  「梅大哥,你要走麼?」彭雷抓住他,驚駭地問。

  「俊哥哥!下來啊!」彭珠一面嬌喚,一面向上奔來。

  文俊說道:「是的,我該走了!請記住,我是世外之人。」

  彭雷情急大叫道:「梅大哥,你不能走!」

  山下的人聞聲全往上瞧,彭珠奔得更急了。文俊向眾人招招手,大聲說道:「諸位珍重!」

  ▼第二十七章 雙龍飛逝

  彭雷只覺手一震,不由他不放手,眼一花,文俊已凌空直上了四五丈,只一閃,人不見蹤跡了。

  山下的人距離遠,看得稍清晰,只見文俊平空上升,身影掠過峰後林梢,瞬即杳然,簡直像一頭巨鳥。將奔近的彭珠,一聲哀叫道:「俊哥哥!」人已搖搖欲倒。

  文俊已問清雲霧嶺和大峰山方向,他已將全副家當帶在身邊,展開絕世輕功,向雲霧嶺如飛而去。

  由黃茅峰頭向東,東一帶峰巒叫虎嶺,往南,就是雲霧山,越過十餘座山頭,是經常為雲霧所映掩的雲霧山主峰。這一帶,全是遠古叢莽,人走在林中,不見天日,根本無法通行,奇禽怪獸比比皆是。

  已經進入隆冬季節了,由黃毛峰入山不到十餘里,大雪已將整個大地造成了銀色世界,白登登,亮茫茫,除了不時出沒的巨大獸跡以外,小動物全不知躲到那裏去了。

  文俊在叢山峻嶺中生長,經驗豐富,看準雲霧瀰漫的雲霧,踏著銀色冰雪,展開絕世輕功翻山越嶺而去。

  正走間,忽聽前面山嘴上,傳出震人心魄地低聲咆哮,和枝葉折斷的聲音,他略一加快,向發聲處縱去。

  密林邊沿,有三頭高有七尺,渾身青灰色的巨大人猿,下頷突出,露出白森森的兩排巨齒,假使不是臉上皮色粗黑和密佈短毛,準被人誤認為是一個相貌獰惡而醜的人,青灰色的長毛遍佈全身,足有八寸以上長短,身材雄壯,前肢特長,幾乎垂至足踝,下肢略短,粗如海碗,像兩段略彎的樹樁。

  兩頭人猿在林緣間巨衝右突,在作生死搏鬥,把這一帶草木,弄得七零八落,在一側,另一頭人猿倚躲在一株大樹下,巨大的毛掌,揉動著胸間那奇大的乳房上,一雙火眼金星在注視著同伴搏鬥,喉中不時發出低吼聲。

  文俊第一次見到這種名傳遐邇的巴山人猿,有點兒駭然,但心中卻毫無所懼,便掩近想看個仔細。

  論身材,人猿不比文俊高,但雄壯卻過之,看它們搏擊的章法,文俊心中坦然,他們的行動緩慢,只憑那千斤氣力便拼,加上利齒;撕咬,碗大的樹枝,碰上了就立時折斷,力道驚人,除此以外,一無可取,這種蠢物怕它怎的?

  兩人猿越鬥越殘忍兇猛,渾身血肉模糊,毛飛遍野,尺厚冰雪染得鮮紅奪目,令人望之心有餘悸。

  文俊本性善良,面冷心慈,看這兩個孽畜同類相殘,有點大為不忍,隨手折下一截臂兒粗樹枝,縱到兩猿身側,他一身輕裘,背掛大弓,看去也像個動物,他模仿人猿用喉音低吼,一步步走近。搏鬥中的兩頭人猿,未將文俊看在眼內,只顧纏在一塊,兇狠地拍擊撕咬。

  旁邊那頭雌猿,卻敏捷地爬起,揮舞著粗大的毛臂,低吼著以後足著地,一步步向文俊走來,咧著利牙,獰惡已極。

  文俊一看它那奇大的乳房,和胯下毛茸茸一片,與搏鬥中的兩頭迥異,已知是怎麼回事了,他大吼一聲道:「都是你這畜孽。」他可不管人猿是否聽得懂人語,吼聲一落,欺近劈面就是一棒。

  「噗」一聲響,木棒擊在雌猿的肘腕之間,雌猿退後兩步,目中兇光暴射,忍著痛劈不住咆哮,文俊也心中一慄。

  這一棒他用了六成功,力道不下五百斤,如果真力不是已運至棒梢,木棒早就一折兩段啦!即使已注下六成真力,自己仍被震得幾乎立腳不牢,這孽畜端的是鋼筋鐵臂,力大無窮。

  雌猿挨了一記重擊,厲吼一聲,雙爪前伸,向文俊兇狠地衝到。

  文俊不閃不避,棒如靈蛇,「咚咚咚」三聲暴響,雌猿胸腹挨了三記重點,沉重的身軀連退七八步,躺下去厲叫不已。

  正在拼個你死我活的兩頭雄猿,被雌猿的厲叫阻住了拼鬥,張著被血凝住了的火眼金睛,低吼著齊向文俊迫近,他們為了奪取雌猿,不惜生死相拼,突見一個非同類向雌猿撒野,這還成?不約而同的找文俊出氣啦!

  文俊不願耽擱,低嘯一聲,揉身疾撲,棒出「山東大擂」,再變「狂風掃葉」,「噗噗」兩聲暴響,右首猿中肩,左首猿腳骨挨了沉重一擊,兩頭人猿厲吼著向下便倒。

  文俊本想再給他們再記重擊,身後已雪花狂舞,他向上一縱三丈,半空中以「怒鷹翻雲」身法轉正身形,大吼一聲,身棒合一飛掠而下。

  身後是那頭雌猿,他竟依照文俊方法,擎著一段碗大樹枝,橫掃而至,可是他不知折掉樹梢枝葉,將地面雪花掃得漫天飛舞。

  文俊心中暗笑,凌空撲到,「噗」一聲在它背心抽了一記,再次騰空,掠向剛爬起的兩頭雄猿,棍下如雨。

  雌猿挨了一記重擊,扔掉樹枝撲倒,掙扎起來不住低吼,搖搖晃晃向林中鑽走了。兩雄猿本已精疲力盡,怎禁得文俊棒棒重擊?跌跌滾滾踉蹌爬開,混入林中去了,文俊扔掉了木棍,重行上路。

  這一帶已是一塊不算小的平原,大雪已將所有沼澤和崖谷掩住了,所有的山嵐瘴氣一概無蹤,並不如傳言中那麼可怕。

  雲霧山就橫在平原之南,遍佈寒地森林,黑的是樹,白的是雪,山腰以上被雲霧所掩,不知究竟有多高,怪!其他山峰怎又沒有雲霧呢!

  日影西沉,文俊沿山路向東搜了三十里,除了野獸,看不到絲毫人跡。

  當晚,他找到了一個山崖住宿,準備明日再向西搜。

  兩天來,他由東至西,由山麓抵山腹,一無所得,正在他失望折回平原,準備向西北到大峰山搜索的這天,突然發現奇蹟,他中止西北之行。重再準備深入山峰人跡絕無,獸蹤罕至的雲霧山巔。

  那天他越過平原的一半,突然發現幾株大的有三人合抱的巨樹上,有一個枯枝茅草構成的大巢,粗大的支架上,搭著巨木的橫木。橫木上,那頭雌猿正抱著受傷累累的一頭雄猿,親密地用舌頭舔猿身上傷痕。雄猿經兩天來的調養,已經精神奕奕,傷口大多已經好轉了。

  文俊一時興起,「唰」一聲從落木巢頂上,他本意是用開小玩笑就走,可是橫枝上的一塊黑破布,卻把他嘻得哈哈一笑,不走啦!

  在這絕無人跡之地,竟然有人類所遺的布塊,說這裏沒有人跡,豈不是欺人之談?

  兩頭人猿被文俊失笑之聲所引,警覺地爬起,不住低吼不已。但當他們發覺這非同類的兩腳動物,就是會給他們大吃苦頭的冤家時,驚得渾身肌肉不住顫動,像是木棍就揍在身上一般。

  文俊心中暗說:「這孽畜記性倒是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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