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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門外閃出一個美秀無比的八九歲小妞兒,一身青襖,一雙大辮子,辮結一雙紅綢蝴蝶兒,她那明麗的大眼睛頑皮地眨了眨,撇撇小嘴說道:「要叫,叫大姐來,你神氣啦!青山哥。」

  劉青山臉一紅,笑道:「胡說!就要你來給咱們的佳客瞧瞧,看嵐皋的妞兒是否像朵花。」

  「去,你去向大姐說吧!」她一溜煙跑掉了。

  劉青山哈哈大笑,強掩臉上紅潮,說道:「兄弟,你看到了,三丫頭在本地還不算小美人,你能說咱們這兒的女孩子醜似無鹽麼?」

  文俊心中有數,他已看出劉青山的尷尬,微泛笑意道:「三丫頭的大姐是誰?大哥,這兒的女孩子都有點討厭你,我沒記錯吧。」

  「真不騙你。」

  劉青山一臉通紅,道:「誰不知我劉猛虎一向不願受人管束,三丫頭的大姐……」

  「想管你是麼?」

  李大媽捧著紅漆菜盤,由內間跨出,笑迷迷地接口:「大媽從今後不管你的廚房了,告訴你場主也在說你哩!桂姐兒等了你六年,二十三歲的姑娘出不了門,天地良心,我大媽就不服氣你要再往下拖,小心老天爺不答應哩!」

  她將菜飯一一擺在木頭桌上,神色一正說道:「不是大媽說你,全場的人誰都不擔心?萬一,桂姐兒想不開,青山,你對得起她麼?」

  劉青山眉心緊鎖,一面打開酒罈泥封,囁嚅著說道:「大媽,別迫我,桂姐兒對我好我知道,可是我是個沒轡頭的野馬,喜愛獨自闖山,萬一有三長兩短,大媽,我更對不起桂姐兒。」

  「你呀,死心眼兒!什麼喜愛獨自闖山,什麼不受人管束,全是廢話,還不是為了八年前的那句話?小伙子們瞎胡鬧,一句戲言就當成聖旨,咱們這般山嶺裏,哪兒來的猛虎?一輩子沒遇上,不是要打一輩子光棍?簡直荒謬!」

  劉青山垂著頭,沒答腔。

  大媽加緊進攻,迫著問答:「是吧?大媽說到你心眼兒上去了吧!」

  「是的。」

  劉青山大概已無退路,只好正面答覆:「沒有一張虎皮擺在新房裏,我絕無臉面娶桂姐。」

  大媽嘆了口氣,搖搖頭走了,一面說道:「大媽也知道,相信桂姐兒也知道的,這場裏的男孩子,都是言出必踐的好男兒,你的苦心,我們都原諒你,可是,辦不到的事兒,怎能作準呢?」

  大媽轉入房間,劉青山倒滿兩碗酒,顫聲道:「兄弟,別聽這些洩氣事,你我雖是初識,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我敬你一碗!」他咕嚕一聲,將一碗酒全喝光,伸手又去倒酒。

  文俊喝了一大口,伸手按住他,正色說道:「大哥,難得你我一見如故,不把兄弟當外人,你慢些喝,聽小弟一言成不成?」

  劉青山突然放手,苦笑道:「兄弟請說。」

  文俊提過酒罈,替他倒了半碗酒,他坐在客位,可以看到門外側三丫頭的一隻秋水明眸,隨即問道:「大哥,能一說你誓得虎皮的經過麼?」

  劉青山慨然地說道:「那是八年前的事了,桂姐兒的大哥楊定山,和我同庚。咱們共有十餘個小伙子,都對桂姐兒鍾情,那天打獵回來,三杯下肚,不知天高地厚,竟當著定山兄面前說:『咱們嵐皋場近三百年來,從沒人打過猛虎,假使想娶桂姐兒定得用虎皮掛在新房內。』咱們共有十餘個小伙子,竟然乘醉議定了,可是八年來,誰也不曾見過猛虎的蹤跡,到哪兒去找?唉!」

  「那些小伙子們目前怎樣了?」

  「都成家了,綠葉成蔭子滿枝啦!」

  「你為什麼不成家?」

  「我……」

  「別我,說吧,大哥。」

  劉青山吃力地說道:「我愛桂姐,我非她不娶!」

  內間裏傳出大媽的一聲深長嘆息,門外三丫頭飛的走了。

  「大哥,情天不是恨海,俗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不會失敗的,相信桂姐兒終會等到這一天。」

  「兄弟,那是多麼渺茫的事呀!」

  「這大巴山乃藏龍臥虎之地,深山大澤中定藏猛虎,大哥神力驚人,打個把猛虎豈非易事?難道這兒竟無猛虎出沒麼?小弟未敢全信。」

  「有是有的,三百年之前,這左近常現虎蹤,但已絕跡多時,山中猛獸委實為數甚多,七尺以上的巴山猿人,三丈以上的巴蛇經常出沒,千斤大熊亦到此地橫行。怪,就是不見猛虎,咱們活動打獵的領域,僅在兩百里以內,再往前走,不死在猛獸之吻,也會迷失在遠古森林內,或者被瘴毒取去性命,早些日子裏,咱們在雲霧嶺北三十里內,曾發現虎跡,也許那兒有虎可獵著的,唉!」

  「為何不去呢?」

  「什麼?去雲霧嶺?」

  劉青山驚恐地說:「千百年來,誰也不敢接近雲霧嶺三十里以內,不但有去無回,而且永遠難避那來去如風的瘴毒所襲。雲霧嶺西北百餘里,也有一座高入雲表的高峰,叫大峰山,那也是最險惡的所在。據說,不但那兒猛獸群集,而且有山鬼木精一類異物出現,我怎麼能往那兒去呢,有一次我曾深入十餘里,眼見一奇高奇大的黑影,兩手吊著兩隻千斤大熊,飛快地一閃不見,嚇得我幾乎大病半月之久。」

  「那是什麼地方?」

  「雲霧山,那東西是鬼怪,可惜他行動如風,沒看清他是怎樣個嚇人怪相。」

  文俊心中一動,他想:「看來雲霧山定然隱有奇人,也許三位師姑的行蹤,可由奇人的口中間出,我得冒險一走。」

  他心中打定主意,隨即用安慰的口吻說道:「大哥,你會如願以償的,也許咱們這次出獵,可以碰上離開雲霧山獵食的猛虎。」

  「但願如此,兄弟。」劉青山目中隱現光彩,舉杯相讓。

  文俊晚上獨居一室,練功兩個更次,然後躺在狼皮榻上,計算著深入雲霧山的各種可能困難,最後沉沉睡去。

  山中奇寒,罡風帶來徹骨冷意。

  一早,文俊起身打點,劉青山已在隔室吆喝了:「兄弟,暖鍋裏有清湯竹鼠肉,咱們先喝上兩碗暖酒兒,今早大家在場主家中聚會,商討入山路徑,和打獵所在,在會中,要每人露一手兒,不夠格的不許跟去呢!」

  「那小弟準去不成了。」文俊若無其事地說。

  「正相反,本地小伙子都歡迎客人參加,憑兄弟你可挽兩石硬弓的身手,準可受到最隆重的歡迎。」

  文俊剛一出房,劉青山已經準備妥當,剛撞出房來,他一身狐皮短裝夾褲裹腳,皮帽兒壓額,一見文俊只穿一身單衣,臉蛋兒白裏透紅,只道客人受了寒,驚叫道:「兄弟,你怎麼這般大意,山中奇寒,躺下了夠你受的,天啊!快穿上衣衫。」

  「大哥,不打緊,小弟未備皮裘,這點涼兒還受得了。」

  「呸!你簡直自找苦頭。」

  他一將他拖入房內,又說道:「你那包裹小得可憐,準沒備寒衣,我這兒有,你的身材比我雄偉,但仍可將就。」

  不管文俊是否答應,硬將一件狐皮外衣給他披上,找了一頂狼皮帽和半統獵靴,迫著他穿戴。

  文俊無法拒絕這位熱誠主人的盛情,只好領下了。

  兩人就廚房火爐旁,喝了三碗暖酒,飽餐一頓,談些打獵見聞。文俊在白鹿嶺隨荊山老人學藝,日與奇禽猛獸周旋,在山谷隨恨海狂人一年,更與異獸珍禽打交道,所知比任何人都多,但他不是多話之入,只靜靜地聽,不時發表些無關宏旨的淺見,表示他並不陌生而已。

  當日影剛欲升上東山之時,鎮南響起一聲聲牛角長鳴,震盪在長空裏,劉青山一拉文俊的虎腕,說道:「場主在召集我們了,咱們走!」

  兩人踏著厚厚的堅霜,向南便走,所有鎮中房屋,都是三五成群散聚各處,只向西有一條較為像樣的小街,乃市集交易之地。

  轉過兩處房舍,迎面撞見兩個一身裘衣,難辨男女的人,但皮風帽下,那雙清澈深如潭的大眼睛,和遠山眉櫻桃嘴,不用猜,準是兩個絕色美人兒。

  劉青山似乎一怔,但瞬即恢復常態,含笑點頭道:「大妹二妹,你們早!」

  「劉大哥早。」兩少女同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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