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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三劍一奇冷然注視劍尖,毫無表情地說:「第一劍。下一劍是『共證菩提』,中含十變,綿綿變幻,生死須臾!」

  劍尖發出一陣刺耳的嗡嗡勁嘯,手肘微向上提,劍身徐徐下沉三寸,身形倏動。

  百十朵銀花飛舞,兩個人影急閃,劍激盪起陣陣氣流,刺耳的銳嘯震人心魄。

  銀花將奪魄神劍迫得後移八尺,仍在飛騰搏擊,逐漸難分彼此,只見青影在劍影中逐步的後移。

  神鞭伽藍心中一凜,他知道,三劍一奇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對敵時極少使用三招以上,對手非灰頭土臉不可。

  三招後如不見奏效,他袖中一枚梭形飛針及時飛出,配合劍勢飛騰撲擊,中者必死。所以綽號「三劍一奇」。

  他這一招「共證菩提」乃是少林達摩劍法之精髓,奇奧絕倫,博大精深,變幻萬千,眼看萬千劍影已將奪魄神劍困住,危機一髮,他怎的不驚?「嘩啦」一聲,撤下腰中九節鋼鞭。

  達摩劍雷平跨前兩步,平靜地說道:「韓大俠,你千萬不可妄動,說不定由於你的貿然加入,反而送了好朋友的性命。」

  神鞭伽藍虯鬚無風自動,厲聲說道:「沙老弟如有三長兩短,少林永無寧日。」

  達摩劍淡淡一笑道:「有那麼嚴重嗎?」

  「鏘鎯」一聲,人影倏分,三劍一奇仗劍暴退八尺,面色大變,手中劍緩緩下垂,踉蹌站穩。

  奪魄神劍飛退八尺,坐倒在地,面色死灰,豆大汗珠不住往下滴,咬牙切齒強忍痛楚。長劍已經飛出丈外,落在路旁水溝內去了。

  在兩人之間,巍巍地站著路左那打瞌睡老人,他這時大概還沒將瞌睡蟲轟跑,仍是那半死不活的怪模樣,打狗棒夾在脅下,半垂著頭,似乎還沒睡夠呢!

  達摩劍大吃一驚,急步到兄弟身畔,伸身接在他背心命門,驚問道:「安弟,受傷了嗎?」

  三劍一奇有氣無力說:「不打緊,老怪物奇異的掌風,擊中我的左胸,內腑感到難受。」

  老怪物閉著眼說道:「豈只難受,你活不了啦!」

  「你沒有忘了少林的八寶奪命丹?哼!」

  雷平冷笑著回答,他探襄取出一隻小玉瓶,取出一粒梧子大小丹丸,納入雷安的口中。

  「你既有八寶紫金奇命丹,定是慧字輩的門人,超字輩的俗家師兄弟,是嗎?」

  老怪物張眼說話了,目中冷電似的精光,冷厲萬分,令人望之生寒。

  達摩劍將劍垂下,虎目中神光湛湛,緩緩向怪人走去,每一步沉重非常,他冷冷地道:「你說對了,在下正是藏經閣二佛中,笑臉佛的弟子。家師上慧下因,你猜得不錯。敢問閣下高名上姓。」

  「你的武林輩分倒不矮哩!要問我老人家,嘿嘿!說了會嚇壞了你們小輩的小膽。」

  「我也不必多問了,少林門下自從崆峒白龍峰一戰,無辜損傷了本門十餘名好漢,故不再在江湖揚名立萬,約束門人不許干預江湖是非。但少林弟子難以潔身自守,卻也不願自甘屈辱。沙東旭喪心病狂,犯下色戒,雷某一在相恕,已經情至義盡。老人家既然強行出頭,仗奇奧功力傷在下兄弟;今天,雷某為維護武林正義,為了本門聲譽,除了肝腦塗地,已不再作他求。老人家,請進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說完,立下門戶,四平樁,劍立掌合,這是達摩劍法的起式:「童子拜佛」。

  姥姥寒著臉說道:「義正詞嚴,不卑不亢,說得好!年青人,這道理值得喝采。」

  老怪物鬼眼一翻,迫視著四五丈外的姥姥,陰笑道:「老虔婆,你已經聞到了泥土味,離死不遠,怎還在這活現眼?嘿嘿,報上名來,讓我老頭子聽聽。」

  「北固叟,你真是如此健忘嗎?」

  北固叟吃驚道:「你到底是誰,四十年之久,竟然有人知道北固叟的名號,你不會是近代的武林人物。」

  「是的,我也近五十年未履江湖,如果你真是健忘,我且說給你聽聽。不過我也問你一聲,你們五怪除了你和那個半死的黑河釣叟外,那三個怪物哪兒去了,還健在吧?」

  北固叟和黑釣叟的名號,一經姥姥說出,除了奪魄神劍和兩個姑娘外,全都大為震驚,連草中隱伏的文俊,也心中一震。

  這五怪是黑河釣叟、苗嶺妖狐、百毒天尊、北固叟、邛崍人屠,這五個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宇內兇人,正是四十餘年前,與恨海狂龍、塞北人魔齊名的人物。

  「雙仙五怪兩條龍,赤焰天殘天地動。」這五怪就是他們。

  北固叟心中一震,在旁蹲著的黑河釣叟驚的挺身站起,拖起釣竿進場,他臉上詫異之色,表露無疑。

  他問道:「老虔婆,你怎知我們五個老怪?」

  「我問你們,不是要你們問我,快滾開些!」又向北固叟問道:「那三個老怪呢?」

  北固叟厲聲答道:「沒有答覆我老人家的問話,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玉簫鳳鳴,瑤台比翼。五十年,想不到你會忘了。」老太婆銀髮飄搖,目中寒芒如箭,直射入兩怪心中。

  兩怪驚的倒退十餘步,臉色驟變,冷汗直冒,渾身如中雷擊,不住顫抖。黑河釣叟頰肉不住痙攣,惶然問道:「你…你是瑤台仙子……華……」

  「華佩芝。想當年,雙仙一向少問江湖是非,比翼雙飛,遨遊天下,並未招惹你們五怪,你們好狠毒的心腸!太白山會仙峰頭,暗設毒謀,群起而攻,令雙仙痛傷折翼,生者哀死者含冤,你們所為何來?」

  說著說著,老淚順頰掛下,滴落塵埃。她一步步向兩個怪物迫近,兩怪物卻步步後退。

  黑河釣叟急促分辯道:「你怪我不得,當年是邛崍人屠妒忌玉簫仙客丘明月,而苗嶺妖狐也深恨你獨獲如意郎君,故而唆使百毒天尊設計,得知你們夫婦要至會仙峰頭賞月,追懷古人,奏蕭曼舞以度中秋,所以乘機計算你們,我和北固老兒,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可說與我倆毫無關聯,你找錯仇人了。」

  「不會錯的。想當年,五怪橫行中原,狼狽為奸,從不落單。恨海狂人可以闖三派的山門,可以將劍痕留在武當學門的九梁冠上,可以迫塞北人魔絕跡中原。但是,他竟未能將你們五人的陣式衝散,也取不了你們的項上人頭,你們也從來不敢獨自在江湖行走,卻計算我夫婦這不管閒事的草野閒人,不關你們兩人的事?哼!只有三歲小孩可信!」

  「你……你想怎麼樣?」兩怪同聲急問。

  「想怎麼樣?你們一躲四十年,蹤跡不見,前後五十年歲月,五十年!好漫長啊!如花似玉的瑤台仙子,已是年登古稀的雞皮鶴髮老太婆,五十年,你們可活得好?」

  「當然好,不是活得好好得嗎?」

  老太婆寒著臉說道:「所以你們得死!」

  「不見得。」兩怪一左一右分開,釣魚竿打狗棒緩緩舉起。

  「你們馬上就見得了。」老太婆兩隻大袖已提到胸前。

  「姥姥,由鳳兒打發他們上路。」鳳姑娘蓮步生花,悄然往老太婆身畔一站。

  「孩子,你不必管,這個仇不容許任何人插手的,送他們到枉死城不算是太過分,你在那邊等等。」

  「張大爹,我們快走啊!這裏有狐騷味,嗅著怪難受的。」香車內突然傳出一聲甜美的嗓音,眾人為之一怔。

  「小姐,不打緊。」車座上的老頭兒滿不在乎地說。

  「不止此也,你可嗅到赤瓊草的香味嗎?就是那淡淡的,令人昏然入睡的,又渾身舒適的幽香啊?呵!」他打了個呵欠,又說道:「我老兒要睡了,真要睡了。」說完,真的扶著座壁,沉沉睡去。

  「咕咚!」除了奪魄神劍、神鞭伽藍和另三名大漢,一一栽倒,立時睡去。

  達摩劍雷平兄弟,長劍脫手落地,慢慢地坐倒,慢慢地躺下了。

  這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姥姥怒叫道:「鳳兒,瑛兒,屏住呼吸,百毒老怪來了。」

  「哈哈……」一陣淒厲的梟笑,從四面八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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