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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兩個各懷戒心,一沾即走。就在人影乍分乍合中,突然肉香撲鼻,湯汁亂飛,接著是幾聲哈哈狂笑。

  兩人滿額滿頭都是肉汁,卻聽髒和尚大叫:「哈哈!怎麼!這肉湯邪得很,幹嗎不往我嘴裏飛啊!」

  甘州雙英和小周郎知道湯汁定是髒和尚攪的鬼,伸手摸掉臉上肉汁,同聲怒吼,猛撲髒和尚。

  「慢來慢來,紅燒獅子頭,你可別飛啊!我和尚要吃啊!」他手中撈了一個大肉團,猛地咬了一口;左手無意有意間,向撲來的三人一揚掌。

  三人突覺一股渾雄力道,狂濤似的捲到,身形突然一震,駭然止步,臉上全變了一個顏色。

  「妙啊,你也來!」髒和尚手上的半個紅燒獅子頭,連著那令人噁心的髒手,突然向綠飛鴻櫻口一伸,奇快絕倫。

  「禿驢找死!」綠飛鴻早有準備,一聲嬌叱,綠影一閃,人已到了髒和尚身側,翠袖倏揚,一絲銳風呼嘯由袖底飛出,直取髒和尚章門大穴。

  髒和尚不等她的「指風打穴」勁道近身,用破大袖往頭上一蓋,撒腿便跑,狂叫道:「不好了,女菩薩殺人哪!救命啊!」

  經過文俊桌邊,奇怪那盤辣子雞已不翼而飛,蹤跡不見。等文俊抬頭一看,不但髒和尚形影俱渺,綠影一閃。綠飛鴻也在梯口消失。

  接著是甘州雙英和風流浪子兄弟,同時躍下窗口,蹄聲挾著馬嘶,向南愈走愈遠,大概是追髒和尚去了。

  這一陣子大亂,把另外八名大漢嚇了一大跳。

  那兩個青衣大漢的二哥一凜說:「三弟,你知道那髒和尚的來路嗎,身法詭異極了。」

  三弟搖頭答道:「小弟眼拙,不但不識其人,連他那手眼身法步出自何門何派也未看出。」

  兩人說話聲不算大,卻也不算小。對桌六大漢中,有一個人突然嘿嘿冷笑,輕蔑地瞥了兩人一眼,不屑地說:「連天河口的髒和尚濟慈也自不認識,還走什麼江湖,竟然夢想前來參加奪取紫露續命丹,哼,回去孵豆芽算了!」

  「啪」一聲響,兩大漢將杯子摔得粉碎,倏然站起。二哥大環眼中,似乎要冒出火來,指著剛才發話大漢罵道:「狗狼養的,畢二爺並不衝著你南山六義撒尿,憑什麼你敢如此狂妄,出言無狀。」

  這一罵可好,南山六義紛紛怒火上沖,全都推桌站起。上首那紅面大漢陰沉沉地往前一站,嘿嘿獰笑道:「姓畢的,你真狂得教人吃驚,就憑西梁山一群小賊,也敢在六義前耀武揚威!反了!翁大爺今天要不教訓教訓你,西梁山五霸今後還能了?」

  跨前一步,左掌「五丁開山」猛地劈出,右足同時「進步撩陰」飛起一腿。

  畢二爺錯肩斜身,向左急閃,右掌「手揮五弦」向翁大太爺膝蓋關節上揮去,喝聲「滾你娘的蛋」!右足向前一伸,驀地用十成勁一掌「驚雷撼石」拍出。

  翁大太爺身形前衝,收招不及,他未料到畢二爺一開始就全力相搏,倉促間向左略旋,反手一招「倒打金鐘」向後急拍。「砰」一聲悶響,雙掌接實。畢二爺身形向後一挫,晃了兩晃。翁大太爺苦頭可大了,他只一足著地,又是倉促發掌,身形向前一栽,「嘩啦乒乓」之聲大起,桌子撞斷了兩條腿,杯盤碗筷全打得粉碎。

  另五名大漢同聲怒吼,紛紛拿出兵刃向上一圍。眼看有一場全武行上演,遂聽畢二爺叫道:「樓上地方小,咱們街心上見。」身形一閃,穿窗而出。南岳六義怒叫如雷,跟蹤而下,下面人聲鼎沸,兵刃交擊的清鳴大起。

  文俊視若無睹,自顧自進餐,樓上鬼影俱無,他在想:「這世界不太大,一日之間,宇內雙兇的子女全碰上了。這可好,正是天假其便,得瞧他們在此有何圖謀。」

  正在想,忽聽身後微風凜然,他聽力超人,知道有變,卻聽身後「嘻」一聲輕笑,並有骨碎之聲傳來。他緩緩轉頭,只見身後丈餘處,八仙桌上盤坐著剛才逃走的髒和尚濟慈,正一手端著順手牽羊帶走的那盤辣子雞,一手抓著雞肉往嘴裏塞,吃相之惡,一面向文俊擠眉弄眼直樂。

  他見文俊毫不動容,用那肉汁淋漓的手向文俊一指說:「娃娃,別瞪眼,你也是為紫露續命丹而來嗎?」

  文俊對髒和尚毫無敵意,僅淡淡一笑道:「前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免太輕看區區在下了。」

  髒和尚放下盤子,將手在破袖下襬亂揉,溜下桌面嘻嘻一笑道:「紫露續命丹不但可以起死回生,且可固元培本,你怎麼能不紅眼?廢話!」

  文俊傲然挺胸,撇撇嘴道:「此丹何足道哉?藥醫無不死疾,世間絕無起死回生的藥,區區豈敢被其所騙?哼!還不值得在下伸手。」

  髒和尚訝然叫道:「那你來幹嗎?」

  「適逢其會,在下要往麻山。」

  髒和尚嘻嘻一笑,雙目瞇成一條縫,說道:「沿金溪河直上,瑯琚鎮對岸松林,髒和尚二更正在那等你,怕死的就別來。糟糕,小浪貨來了,我得走,髒和尚任何不怕,就怕風流地獄難以消受。」

  聲落人杳,只一晃便穿窗而出。文俊心中暗驚,這種平空拔起的身法,委實超人一等,功力已臻化境了啊!

  文俊本意盯緊雙兇的子女,被髒和尚一激,可把他的豪氣激起了,決定二更天去看髒和尚有何用意。

  正在揣度,鎮南蹄聲急驟,向這兒迅速奔來,他知道定是那些狗男女失意歸來了,不禁對髒和尚的功力更是敬服,這種遠距聽聲得辨影的功夫,不是旦夕可就的呢!

  不久,街心叱喝之聲漸止,他知道風流浪了兄弟倆正在打圓場,雙方停止拼鬥在說明道理。

  窗口綠影一閃,綠飛鴻穿窗直入,看樓中只有文俊一人,滿臉殺氣慢慢消融。

  她,羅裙兒飄蕩,柳腰兒輕搖,醉人的香風撲鼻而至,蓮步款擺,儀態萬千,媚勁撩人,冉冉而至。到了文俊身邊,文俊連頭也不抬,自顧自據案大嚼。

  他暗中凝視戒備,由綠飛鴻的神態看來,他知道這淫婦並不知道他闖過閻王谷,更不知道他的身分,不然她早該下手啦!他可不知,那天閻王谷的十四個人已經全死光呢!

  綠飛鴻第一眼看清文俊絕代風華真面目時,早已喜得心花怒放。但經過剛才一鬧,這小後生竟是點塵不驚,而且不趁早離開是非之地,他那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的鎮靜神情,不僅令她心中暗驚,也更為動情,恨不得一把攬入懷中,和他……可是她硬將衝動的情緒壓下,芳心狂跳著走近文俊身畔,水汪汪的桃花媚目凝視著他。

  文俊沒理她,她卻耐著性子問道:「小弟弟,你不怕嗎?」

  文俊略一抬頭,一觸那慾火如焚的眼眸,淡笑一聲道:「在下與人無怨,又不爭強好勝,怕什麼?」

  「唷,你膽子真不小,刀槍無眼,你就不怕株連?」聲音媚得緊。聲未落,一隻手搭在了他的右肩。文俊漠然地說:「姑娘尊重些!」緩緩招手,要將肩上的翠袖揮開。

  綠飛鴻手搭在文俊的肩膊,玉手五指箕張,已按在他的肩頸旁,準備這俏郎君一動手,就扣住他的肩井穴。可是文俊不慌不忙,並不像要翻臉動手的模樣,那一聲「姑娘尊重些」,雖則漠然,卻語調柔和,她知道這俏君可上鉤了。

  這時,兩人相距咫尺,潑賤貨的目光盯在文俊那英氣勃勃的臉上,只覺芳心一蕩,渾身熱烘烘有點飄飄然。文俊的右手剛觸翠袖,她情不自禁,袖底的玉手突然一伸,便將文俊的虎掌握住,整個香噴噴的嬌軀,向前一靠,胸前那聳立如山的雙峰,全壓在他的肩胛上。

  ▼第十四章 氳氤山莊

  文俊憤火中燒,但可不敢發作。皆因左手背已被她握實,她的食中兩指,正搭在肘尖穴和中泉穴上,拇指也恰好落在虎口的大都穴。換了旁人,只消她一用勁,這條左手算是廢啦!不止此也,她的左手也按在他的右上臂上,指尖就隨時可制他的胸旁重穴。

  但文俊不怕,他的穴道早就蓄滿勁力,隨時準備反震外加力道,而且他想:「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相信你能將我怎樣?」他可沒想到,酒樓當然不能怎樣,難道人家就不能將你擄走?

  他虎掌被扣,手背上那溫暖膩滑的感覺,令他心中一蕩,肩上那軟綿綿的暖玉溫香,更是撩人,只覺臉上微熱,慌不迭輕抽虎掌,低頭不悅地說:「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妳……」

  「你假正經什麼?」她的小嘴湊在他的耳畔吃吃地笑,鬢角的髮絲輕拂他的臉頰,櫻口吹氣如蘭,只聽這爛貨道:「那髒和尚可是你的伴當,衝著你,我不追究。」

  「在下與髒和尚毫無牽纏,與姑娘也素昧平生,請放手。」說完,慢慢站起。

  綠飛鴻嗤嗤一笑,右手用上一成勁,仍將他按回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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