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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她惡狠狠地說道:「冤家,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我本意不想盜取你的元陽,和你隱遁湖海,做一對恩愛夫妻,故而沒有用藥物將你迷失靈智,免得大損元陽。想不到你竟然不知好歹的,差一點兒被你一掌震傷。冤家,你真是金剛,看我迷魂奼女能否將你熔掉?」

  將那紅色而氣味芳香的藥丸,正要往他口中塞去。可憐文俊枉有一身功力,卻無法抗拒,他知道自己體內得玉漿之助,百毒難侵,可是這種春藥卻不是毒藥,想用九如心法排出又無法行功力,真是苦也。

  他知道勢難避免凌辱,咬著牙悲憤地說道:「姑娘,普天之下,才貌勝過我者如車載斗量,妳該找一個情投意合愛你勝如自己的人,兩相廝守共偕白首,我梅文俊身負仇恨,許多大事未了。

  「而且,我不愛妳,勉強結合,實非你我之福。退一萬步說,我身雖為你所制,心已遠在天之涯,怎能甘心?

  「人生百年,算起來時日不為不長,我雖如妳所說,毀去血氣二門,武功盡失,但來日方長,妳怎能擔保我不會利用外物假手殺你?姑娘,你還是殺了我吧!一死百了,恩怨一筆勾銷。妳要是留下我,總有一天,妳會自食其果。」

  迷魂奼女挨了當頭一棒,暗自沉吟。

  文俊又說道:「例如說,在妳神魂顛倒之時,我武功雖失,但咬掉妳的舌尖抑或唇鼻,敢斷言絕非難事。

  「除死無大難,梅文俊是頂天立地的奇男子,但自問生死二字,還嚇不倒我。姑娘,妳不是天生淫賤,迷魂奼女四字,日後將令你痛苦終生,妳怎能上對慈親,下何以教育子女?

  「這些年來,妳得到了些什麼?午夜捫心,妳不感到空虛?妳認為可以任意蹂躪天下人間賤丈夫,其實妳還不是任人蹂躪?」

  迷魂奼女打了一個冷戰,文俊又說道:「姑娘,來日方長,妳該為日後晚境打算,年過三十方知昨日之非。天地鬼神,雖說是虛無飄渺,但你不能在晚年獨處中,消除心靈和外物所給予你的折磨。

  「梅文俊死不足惜,總有一天,妳會想起在這不見天日的石窟中,曾經有我這個不畏死的人,對妳數說的正義心聲。」

  迷魂奼女宛若被冷水澆背,慾火化歸無有之鄉,突然,她淚眼模糊,將頭埋在文俊的胸懷裏低低的飲泣起來,半晌方哀哀地說道:「三十年一覺黃粱夢,是呀!我玩弄別人,別人還不是玩弄我哪!我……我……生在清白人家,一念之差,求師不慎,跌落淫慾之海而不克自拔。我該死,我有何臉目見先人於地下?歲月漫漫,怎耐日後悔悟之痛?我……啊……」

  文俊一身傲骨,冷面心慈,一見奼女被他一番話說得頓悟前非,哭了個哀哀欲絕,心中大為感動,忙道:「姑娘,俗語說──浪子回頭金不換,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妳該慶賀才是。重新做人,這是人生最樂之事啊!」

  迷魂奼女擦乾眼淚,抬起粉面正容問道:「你喚醒了我的良知,使我能有勇氣重新作人,謝謝你。但不知你心裏還鄙視我嗎?」

  文俊還弄不清她這轉變是真是假,目光在她的粉面和眸子裏搜索,想找出她的心靈中,到底有多少誠意。

  迷魂奼女只道他還在鄙視自己,慘然垂淚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跳在黃河裏,也難洗清我的罪孽,我怎能奢望你寬恕我啊!咎由自取,我不怨你。」

  文俊劍眉倏揚,正色說道:「姑娘,你錯了!你認為梅文俊真是那種頑固不化的無恥小人?會對一個誠心向善,痛改前非的人落井下石嗎?」

  迷魂奼女愕然抬頭,如花秀面上掛滿淚珠。又聽他說道:「假使我有鄙視你的絲毫念頭,也不會在這天人交戰的緊要關頭勸你,我會記恨在心頭,找機會致你死命,不比目前強抑慾火,枉費唇舌好得太多嗎?」

  迷魂奼女含淚笑了,情不自禁在他額上印了一吻,伸玉掌默運神功,解去文俊手足被「順脈制穴」所閉穴道,直至她鬢角沁出汗珠,文俊的手足方可活動。

  她說道:「我閱人多矣,直至今天,算是第一次遇見真正的英雄豪傑,我好慚愧啊!」

  文俊活動一下手足,笑道:「慚愧的不是妳,而是我們這些臭男人賤丈夫。」順手拾起她的羅衫,溫柔的替她披上,掩住那令人心蕩神搖的乳峰。奇怪!她竟然粉面通紅,羞答答地轉身穿著衣裙。

  文俊也趕快起身結紮停當。

  她穿著妥當,羞笑道:「你如果也算賤丈夫,天下的男人們都成了聖賢了。」她去拾起文俊的包裹和天殘劍,親自替他佩好,那派頭真像一個賢妻良母。

  只聽她嘆氣說道:「要是你早生三十年多好啊!該我命中魔障太多了哪!」

  文俊接過包裹笑道:「恕我冒昧,請問姑娘芳齡幾何?能見告嗎?」

  「你問這個是什麼用意。」迷魂奼女訝然問道。

  「我想妳這三十年是怎麼個算法的。」

  「你的心眼不小。」她噗嗤一笑,儀態萬千,「你先告訴我年紀才行。」

  「區區年方十六,距弱冠還差四齡,加上三十歲,足可作你的父親而有餘,沒錯吧?」

  迷魂奼女吃吃大笑著,柳腰輕擺,宛如風擺殘荷,漸漸地,她笑得直不起腰來了,最後強忍住笑意。

  問道:「加三十歲,告訴你,你只比我大不足十歲,我還能叫你爸爸?只怕和剛才一樣,叫你親親不是恰好嗎?」

  文俊啐了她一口,搖著頭說:「胡說八道!騙人!妳會有三十六歲?妳簡直在撒謊。」

  「嘻嘻!怪不得你口口聲聲地叫我姑娘,大概你還認為我是個青春少女吧?虧你名列武林,竟然不知道內家修為上,有所謂常春之術真是孤陋寡聞。」

  文俊解開包裹,取出乾糧,說道:「就算我孤陋寡聞吧,反正又無法證明,來,先填飽肚皮再說,咱們還得趕著出洞呢!」

  迷魂奼女傍著他坐下來,搖頭說:「我不餓,你吃吧。」

  取出羅巾捉著文俊的手,替他擦擦雙掌,羞紅著臉,說道:「這兒沒有水,右手不許取食物的。」

  文俊想起剛才那一幕,窘得俊面發赤,不好意思起來。

  她將粉臉藏在他的肩後,囁嚅著說道:「都怪我不好,要是你覺得這是你生平大恥,我……我願死在你的手中而無怨言。」

  文俊面冷心慈,是個外剛內柔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用感情對他。他用手撫著她的秀髮,溫婉地說道:「人總會有錯的啊!妳怎麼還這般說呢?」

  他抬起她的粉頰,替她擦去珠淚,微笑道:「就當是大夢一場吧!這是妳新生的一天,妳應該歡喜才是。今後我們應該相互幫助,光明正大做人。有一件事求妳,不知妳能否答應?」

  「你說吧,不要說求字,只要我能辦得到,上天入地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妳呀,幹嘛說得那麼嚴重?我想,我想認妳做姐姐,妳應該不會拒我千里之外才對,是吧?」

  「什麼?」她驚奇的張口結舌,道:「我這萬人唾罵的敗柳殘花,豈敢有這樣的奢望?你……你怎麼這樣騙我啊!」

  文俊用手蓋住她的櫻口,溫情的微笑道:「姐姐,妳要再說這種話,小心我縫住你這張櫻桃小口,俗語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妳已成佛了,是害怕我高攀了妳嗎?」

  迷魂奼女感到的熱淚盈眶,忘形的一躍而起,抱住他的俊面,在他額上投下一連串的親吻,夢囈似的呼喚:「弟弟!弟弟……」一連串的淚珠,滴了文俊一臉。

  ▼第十三章 清泥小鎮

  文俊直待她平靜下來,含笑將她挽在身邊坐下,說道:「姐姐,你要不進食,我也不吃了,我們這就出去,到江口準備一頓美食,為你為姐弟慶祝一番。」

  「是的,我們應該慶賀一番。」

  又對他神秘地微笑道:「當然啦!弟弟的心願,姐姐當然義不容辭,那綠衣小姑娘好美啊!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

  又是噗嗤一笑,拍拍胸道:「只要她見面不對姐姐立下殺手,包在我身上,你得先對她說明你我姐弟關係啊!」

  文俊在她的粉頰上輕輕一捏,苦笑道:「妳這張利嘴真應該縫上,妳想到那裏去啦?那綠衣姑娘我還是第一次見面,差點送命在她那遊戲風塵的詭計下,幾乎到了生死相拼呢。」

  他見她臉上還是不以為然的神色,便將遭受她們愚弄的經過詳說了。

  她惑然不解的問道:「你怎說,姐姐倒不得不相信了!那麼,你的心願又什麼?」

  「一言難盡,請恕我目前不能告訴你。總之,這是刀山劍樹,看似不可能之事,說起來,將會引起武林軒然大波,但我得去完成它,非完成不可!除非我骨肉化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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