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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文俊昏厥半日,神智皆暈,由於他們信心已失,而且妄用真力,故爾腐屍毒乘機由微血管中浸入肌膚。可是他的肌膚和經脈皆由玉漿洗練過,百毒不侵,腐屍毒雖歹毒無倫,只能乘他神智自亂中潛在肌肉縫隙裏,沒有多大作用。

  文筠餵了他兩粒護心丹,掬他幾口冷江水,心脈漸漸甦醒,神智自清。在文松兄妹剛離開時,他突然醒了過來。

  他睜開星目一看,感到自己處在另一環境裏了。臥的是矮腳花床,身上蓋著薄裳,兩側方格子花窗綠簾低垂,兩端各有一道朱漆小門,近窗處有座書案,文房四寶皆備,案前一座錦墩,由格局上看,就知道並非房舍。同時他感到有些小晃動,水聲入耳,他知道是船上。

  他想抬身坐起,卻渾身無力,胸前微感疼痛。猛記起自己挨了綠眼鬼王一記黑砂毒掌,回到小舟就人事不省,難道被人救起了嗎?

  勉強抬起右手,褪下上身薄衾向胸前一看,驚得血液幾乎凝住了,那奇大的黑色掌印怵目驚心,一陣腐臭令人作嘔,只感到一陣頭暈,萬念俱灰。

  這種腐屍毒曾聽恨海狂人說過,中者萬事皆休,江湖中能解這種奇毒的人少之又少,看來這次是死定了!

  良久,他清醒了些,神智已復,身上並未感到痛苦,不由心中大疑,試一運氣,真氣略受阻礙,只是力道全失,胸前真氣無法流通四脈而已。

  他訝然暗忖:「黑砂腐屍毒功中者無救,甚至當場斃命,目下夜已深,我怎麼能活至現在呢?難道救我的人可解此毒嗎?怎麼又看不出絲毫端倪呢?怪事!」

  他吸入一口氣,鼻端腐臭令人作惡,他的心向下一沉,長嘆一聲。

  突然,他想起九如心法要訣上的字:「功能易筋洗骨,任意封運吐排……」腦中靈光一閃,頓時神智全明。

  「九如心法既已練成,何不試運先天真氣,排出體內毒物?恨海狂人不是曾經說過,這心法有大用嗎?」他想。

  靈台一清,求生之念頓起,便凝神靜氣行起功來,真氣化成千絲萬縷,向全身奇經百脈滲了去。

  先天真氣剛循環一周天,他突然覺得混身炙熱如焚,真氣循環如潮洶湧,上達神庭,下抵尾閭,在生死玄關左近逡巡徘徊,大有豁然貫通之概。

  他不明究理,默念真訣,神與意通,只覺真氣生生不息,在全身奇經八脈周而復始流轉。許久,炙熱漸消,一般陽和之氣散佈四肢百骸。可惜他不解其中奧秘,生死玄關未能一舉貫通,不然功力可望更上一層樓,遺憾之至。

  他心無旁騖,不以得失為念,依然默念真訣靜靜行功。

  文松兄妹倆膳罷入艙,文筠眼尖,瞥見文俊上身已露出衾外,一尺以內白氣蒸騰,似罩在一層薄霧之中,滿艙腐臭之氣全消,散佈著陣陣異香,沁人心脾。

  她不明究理,驚叫一聲向文俊撲去。

  文松也心中一震,總算他見識廣,急忙一把抓住她,低喝道:「小妹,千萬別妄動。」

  文筠掙扎著叫道:「放手!他掌毒發作,快餵他護心丹。」

  文松沒放手,肅容說:「妳要是妄動,等於促其速死,他正在運功療毒,萬萬動他不得,你沒聞到異香嗎?掌毒發作散發異香,豈不是奇聞?妳去叫小芳準備茶水熱巾,這裏交給我。」

  文筠停止掙扎,神色緊張地問道:「你是說他在自行運動療傷?這怎麼可能?」

  「信不信由你,你看!」

  他輕輕走近文俊,張口微吹,白霧向旁一飄,露出文俊晶瑩如玉的胸膛,那黑色掌印形影皆杳。看去文俊幾乎呼吸似已停止,但鼻孔中有兩絲白霧緩緩進出,證明他仍在呼吸。

  文松道:「妳該相信了吧!他正是在緊要關頭,你要是誤觸他的身軀,輕則令他真氣走岔,抱恨終生,重則立時氣逆而死。我留在這兒照應,妳到艙口戒備,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

  文筠長吁了一口氣,放下了心,輕輕溜到內艙,吩咐小丫鬟準備茶水,換了一身翠綠勁裝,帶了兵刃在艙外守待。

  二更將盡,江面上點點漁火,涼風微拂,一輪冰魄自江右冉冉升起,灑落滿江寒光。船離開赤壁有五六十里了,江流向北一折、船行似箭,順江直下。

  驀地裏前面三里左右,升起一朵燦爛銀花,在二三十丈高空「呼」一聲暴散,千百朵銀芒耀眼生花,向四下裏紛墜。

  文筠心中一震,脫口向後艄叫道:「三伯,謹慎些!前面有官軍發射旗花。」

  「筠姑娘,老朽如所料不差,那不是官軍,而是武林人物在召集黨羽,這旗花名叫一樹旗花隨雪飄。卓老二,吩咐弟兄們戒備!」

  舵樓中蒼老而渾厚的喉音一落,船上黑影亂閃,兵刃的寒光映月生輝,片刻即寂然無聲。

  舟行似箭,向下游急駛。

  不出兩里地,只見如銀月色下,下游現出無數小黑影,在水面遊蕩。而前面半里之遙,有六隻梭形小艇,分兩側向順流而下的一艘烏篷船急射。

  驀地裏,小艇群中響起一聲暴雷也似的大喝:「喪門劍客,三年來你到洪湖找劉某十二次之多,未免欺人太甚,這次你可如意了!大江之中,就是你埋骨之所,免得你像個陰魂厲鬼似的,一而再前來糾纏。」

  小艇與烏篷愈來愈近,烏篷裏突然響起兩聲長笑,聲震長空。笑聲一落,傳出一個雄壯的嗓音罵道:「七澤蒼龍劉老匹夫聽了,荊山奪寶一鉤暗襲之賜,俞某不敢或忘,北斗公也勢在必得閣下腦袋而甘心,你躲不了的,哈哈,你可中計了,拿命來吧!」

  聲落,一朵藍色旗花扶搖直上,「砰」一聲爆出滿天紅星,裊裊四散。同時,兩岸共放起十餘朵同色的旗花信號。

  先前兩艘小艇以雷霆萬鈞之勢,向烏篷撞到,霎時人影連閃,劍影紛飛,呼叱之聲大起。

  兩岸百十丈外,各有十餘艘小艇,正快如流星向江心飛趕;下游的小黑影也近了,原來都是梭形小舟。

  文筠心中一凜,她急向後艄叫道:「三伯,向左避開前面。」

  「來不及了,小舟四面俱發,極難避免嫌疑,我小心就是。筠姑娘,養氣恃志,切勿所惑,切不可捲入漩渦。」

  風帆骨碌碌落下一半,船速一減,便向左側移去,徐徐向左靠岸,看看要和小舟群接觸。

  文松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身月白勁裝,橫著玉簫到了文筠身邊,對她說:「妹妹,千萬別惹這些人,剛才你已聽清他們的對話,一方是洪湖雙霸七澤蒼龍劉臻劉鈺兄弟,一方是武勝關白道盟主宇內一霸的門下,喪門劍客俞光乃是插翅虎耿天雄的小走狗。兩方都是窮兇惡極之徒,要有事讓我答話,妳入艙照顧他。」

  他說得急促,聲調未免高了些,這時船後流矢似射出十餘艘小艇,來得十分突然。

  最先一艘小艇突向大船一靠,傳出一聲老公鴨似的喉音道:「哼!誰敢直呼盟主大名?出言不遜,好大的狗膽。」一條黑影凌空縱起三丈,巧燕翻雲凌空撲入大船。

  文筠大驚,將文筠拉向身後,正想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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