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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頓了一頓又說:「假如那人魔老怪物和我一樣,仍未被閻王爺收容,該有兩甲子年歲了,你這仇實在報之不易。」

  文俊心中大駭,照這怪人所說,師父恁大年紀,還是他的晚輩。

  那塞北人魔早年橫行漠北,師父有時提及,人魔在中原成名,武林中提起那老魔,誰不知他手中的「赤焰劍」了得!

  在中原,不但六大門派中高手束手無策,連那時同時享譽江湖的「雙仙五怪兩條龍」,據說也無奈他何。

  怪人竟然敢深入漠北和那老魔激鬥三晝夜,定然是早年的一代高人無疑。怪不得自己能在宇宙神龍手下逃生,卻無法在怪人手下擋上三招。

  想到這兒,神色一怔,便待起身行禮。怪人似乎已知道他要做些什麼,便搖手止住他說:「娃兒,別討沒趣,難得今天我發狂,這才一指沒將你制死,大出老夫意外,倒是個武林難得的後生奇材,就算換上了你的師父,也禁受不起那致命一拳,你這一身奇特的筋骨,看來不是你那師父所能調教得出的。可惜我只有一年可活,不然倒可傳授你一身超人絕藝。」

  頓了一頓,幽幽一嘆,又道:「據我所知,能克塞北人魔的人可能有,但絕不是六大門派中酒囊飯袋們,假使能找到伏魔大師的人,或者蓬萊三仙的弟子,他們的『雷音神掌』和『玄天神罡』,方是漠北絕學的真正剋星,可惜!這些賊禿驢和臭雜毛,一個個自命清高,把他們的絕藝帶人泥土裏去了。老夫橫行江湖一甲子,就無緣一窺這幾種神功的堂奧。」

  「老前輩莫非指早年的一僧三道無雙老嗎?」

  「正是那禿驢和那三個雜毛。無雙老卻是一對俗家老不死,八十年前,這六個奇人震懾江湖。尤其是一僧三道,六大門派那群偽君子們,也恨他四人多管閒事,其實人家卻對他們有護派全德之恩。他們竟然懷恨他們、豈不是咬呂洞賓嗎?你說可怪?」

  「晚輩不是江湖人,孤陋寡聞,不敢妄斷。」

  「這些一甲子以前的爛污帳,不算也吧!說起來令人感慨萬端,你今後作何打算?」

  「晚輩欲至江西麻山投奔師伯無極道人,日後誓報師仇。」

  「難難難!娃兒,你這仇恨難報,除非你能化解漠北絕學九絕掌力,擊破他那護身真氣,這得花三年艱辛苦練歲月,時不我留,你能保證黑白無常不帶勾票,讓那宇宙神龍留在世間害人嗎?」

  文俊朗聲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晚輩拼十年歲月埋頭苦練,如不能手刃此獠,當一死以謝恩師在天之靈,絕不偷生人世。」

  怪人大笑道:「壯哉!孺子可教,這心願會如願以償的,我絕不懷疑。」

  說罷,仰天長嘆道:「可惜我身不由己,只有一年可活,不然倒願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你的心願。」

  文俊惑然問道:「晚輩看老前輩容色,矍鑠更逾常人,怎說只有一年可活呢?倒令晚輩大惑不解。」

  「哈哈!你道老夫故作詭言嗎?」

  「晚輩不敢。」

  「你不是不敢,而是存疑,等會兒再告訴你。」

  他陰沉的雙目中,閃出一絲寒芒,嘿嘿冷笑道:「老夫如不是僅有一年可活,江湖上那些狗東西們焉能如此猖獗?你可知老夫是誰?」

  「恕晚輩無知,敢請老前輩賜告仙諱,以便識荊。」

  「哈哈……」

  怪人狂笑道:「名號一沉四十年,江湖後人換新人,我幾乎將自己忘記了呢!四十年!多長啊!日與禽獸為伍,和寂寂窮山攀交情,誰還記得我這老怪物哪!」說完,狂笑不已。

  文俊被笑聲攪得氣血翻騰,丹田真氣似欲脫體飛出,心說:「這怪人好深的功力啊!」

  怪人笑完,突一正容色說:「你師父曾否向你提及,四十年前江湖中有個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恨海狂人嗎?」

  文俊驚得一蹦而起,眼睛睜得比燈籠還大,囁嚅著說:「難道老前輩就是那恨……恨……」

  他可不敢直叫人家的名號。「恨」了半天沒「恨」出個所以然來。

  怪人微微一笑,向他一招手,一股奇大柔勁將他一帶,乖乖地頹然坐倒。又說:「不錯,恨海狂人就是我。」

  文俊心中暗暗叫苦,他曾聽師父說過,這恨海狂人生平亦俠亦盜,亦正亦邪,是救世菩薩,也是追命閻羅,一身超凡入聖的無上絕藝,一把鏽跡斑斑的「天殘劍」,縱橫天下,殺人如麻,可說是滿身血腥,武林正邪各派恨之切骨。

  在江湖上先後出現一甲子之久,興之所至,殺人如屠狗,專找六大門派的麻煩。武林中正邪各派高手,曾一再聯手找他,欲置之死地,豈知明槍暗箭齊施,不但未能將他除去,反而精英盡失,一敗塗地,恨海狂人為害更厲。

  那期間,也正是塞北人魔偕幼徒歷遊中原之時,「赤焰」「天殘」兩把神劍攪得江湖翻天覆地,公認他倆是十惡不赦的狂魔。

  四十年前,不知是何緣故,失去了他們的蹤跡。同一時期出現的「雙仙五怪兩條龍」,也逐漸在江湖消失。

  聽說這恨海狂人雖不是萬惡之徒,但喜怒無常,動輒殺人,今天無意中狹路相逢,要稍有不慎,恐怕小命兒難保。

  恨海狂人見他駭然驚色,卻微微一笑道:「娃兒,別害怕,我老怪物對你並無惡意。你可知在一僧三道無雙老隱沒後,江湖盛傳的兩句偈語嗎?」

  文俊心說:「我的天!你對我並無惡意?一見面就對我突下殺手,要不是我的穴道天生的卸力奇能,這時怕不就在黃泉路上徜徉了?」

  猛想起和義弟妹見面時,小姑娘所說武林典故來,便接口答道:「晚輩略有所聞,大概是:雙仙五怪兩條龍,赤焰天殘天地動。不知是與不是?」

  恨海狂人一裂嘴笑道:「正這兩句話。江湖人罵我是罪不可赦的惡魔,老實說,我在不在乎,樂得多殺幾個披著人皮男盜女娼的蟊賊。他們不知自想致死之道,乒怪老夫心狠手辣。三十歲以前,我吃盡苦頭,被那些禽獸們折弄得死去活來,還個個都自是我的救星,就差點兒沒將我的皮骨吃掉。等我看清他們的真面目時,就是他們報應臨頭之時了,一陣子好殺,所以他們就叫我恨海狂人。」說完,哈哈狂笑不已。

  文俊等他笑完,信口問道:「老前輩隱世四十年,雄風依舊,功力更勝往昔,怎又說只可活一年呢?」

  恨海狂人恨恨地說:「一言難盡!四十年前,被一個相處三十年的好友所賣,將歹毒的五毒液放在飯菜中暗算於我,我雖將那人面獸心賊人全家宰光,卻找不出背後指使的惡賊。由於一時大意,五毒深入內腑,只能用內功迫在丹田下,卻不能排出,踏遍窮荒異域想找千年靈芝或千年巨蟒之珠,迫出體內毒液,偶經此地,發現這兒盤踞著一條千年巴蛇,正是拔毒聖品,可惜那畜牲十分了得,不但無法取得他額中蛇珠,反被它的毒涎所傷。」

  說完,用手向右首一指,又道:「瞧,那像一隻巨鷹仰首昂立的石岩下,不是有一片紫紅色的短草嗎?那是有名的紫龍鬚草。這四十年來,就靠它將腹中毒物禁住,每日子午兩時,即須服下一株,方可將蛇漿毒液勉強壓下。四十年來,毒性已入內腑,大約一年後,即可滲人心經了。紫龍鬚草不能排毒,必須與漠北特產青膽草合用,方能起死回生。」

  文俊義形於色地說:「如需晚輩效勞,願赴北一行找那青膽草,但不知那草在何處方可覓得?」

  狂人黯然地說:「用不著了!青膽草和紫龍鬚草都有特性,一南一北,絕不相生,當時出土服用,方有效驗,隔一日藥性即行消失,這也是我四十年來不敢離此一日的主要原因。」

  「難道除此兩種奇草以外,就沒有奇藥可解嗎?」

  「千年靈芝就可以,這東西除了可遇而不可求,從未聽人說過何處產有此物,沒有福緣,八輩子也找不到它的形影。此外,就是那巴蛇額中之珠。」

  文俊惋惜地搖搖頭說:「昨晚這兒出蛟,那巴蛇已被雷火所傷,滾入洪水中去了,真是可惜啊!」

  恨海狂龍黯然地說:「天意如此,沒有什麼可惜的,昨晚要不是被那孽蛟纏住,也許我能抽身去找那巴蛇,今已悔之晚矣!」

  「請問老前輩,那青蛟就在這兒出土的嗎?」

  「往峽谷內瞧。」

  恨海狂人向那望無邊的泥地一指,又說:「這裏面有向東和向北的兩條溝谷,積滿無數山洪,那孽蛟就在前面缺口下潛伏。谷中的洪水,被這座小山和對面高崖所形的山脊擋住,那孽畜始終找不到機會將山脊弄垮。也是我一念之慈,恐怕山洪愈積愈多,日後這孽蛟聲勢越大,下游生靈受禍。這幾天暴雨傾盆,那孽畜果然蠢動,我便驅使那隱藏在谷中的千百條鱷魚向谷外衝出,助孽皎一臂之力,好早些入海,卻讓那巴蛇失去,一念之仁,便送掉了自己一條老命。看來世間事端的善門難開,我這狂人合該殺人放火,一生善念,罪該萬死,豈不可嘆?」

  文俊心中驚駭,想不到這怪人竟有驅使千百條巨鱷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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