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海情濤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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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正想勸他,廷芝早跳著小腳兒嚷道:「我贊成。走啊!前面是建陽驛,那是任家叔叔的地段,要讓他抓住,麻煩得緊。我們向西走,沿沮河逛荊山去!」小姑娘大概也怕回家,要玩那還不是得其所哉? 廷芳也說:「是啊!家住荊州府,卻未逛過荊山,夠丟人的,我們這就走。」拉著文俊就想跑。 文俊心中一動,忙說:「且慢!荊門去不得。」便將在那些騎馬大漢和神鞭伽藍所說的話說了,最後說:「那些兇惡大漢都不是好東西,都是為九如玉珮的事要打要殺,我們如果也到荊山去,不是危險麼?」 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文俊不說倒好,聽說九如玉珮出現荊山,她更非去不可啦!拍著小手兒直樂說:「妙呵!聽爺爺說過,九如玉珮是武林老前輩雷音大師的遺物,玉珮上的九個篆文如字,就是雷音大師的雷音洞府秘道所在,要是我們能將玉珮奪來,豈不是天賜奇緣麼?」 廷芳也心花怒放,撒腿便跑,一面說:「快走!怪不得一路上全可看到不三不四的江湖人,原來是為了九如玉珮的事,可能爺爺也去參加了。」 廷芝啐了他一口說:「胡說八道,爺爺從不管江湖是非,絕不會管什麼九如玉珮的事,你真糊塗。」 文俊跟著廷芳跑,大惑不解地問:「二弟,你對九如玉珮像知之甚詳,那究竟有什麼用呢?」 廷芳放慢腳步說:「爺爺知交滿天下,家中經常有許多叔叔伯伯們過從,我對江湖上的典故知道得不算少,我慢慢告訴你。」 三人抄小路向西北雲霧繚繞的隱隱青山走去,廷芳一面說出武林中一些典故秘辛來,別看他年紀輕輕,乳臭未乾,但卻說得頭頭是道。 「這些事我知道得不少。爺爺從不管江湖是非,在武林中算是三義之一。」廷芳放緩腳程,緩緩地說。 「所謂三義,就是說三個義薄雲天的英雄。爺爺就是其中之一。」小姑娘也滿懷得意地說。 「另兩位就是十餘年前隱居荊山的荊山老叟,和失蹤已久的天棋子周天豪。」廷芳接著說,「近百年來,武林能人輩出,早些年道魔互相消長,出了許多了不起的英雄豪傑,和罪惡滔天的魔頭。」 他又抑天吁口長氣,以大人口吻徐徐往下說:「很久很久以前,大約是八十年前吧!江湖上一團糟,武林中六大門派也迭出敗類,弄得天怒人怨,盜賊如毛。幸而出了六位世無其匹的佛道儒三家老前輩,方將一場劫運挽回,收拾大亂後的殘局,使六大門派得免覆亡慘禍。」 「我知道,六位老前輩叫『一僧三道無雙老』。」小姑娘接下去說:「一僧就是伏魔大師雷音,九如玉珮的主人。三道是蓬萊三仙,共兩男一女,在江湖現跡三十年,始終未讓仙顏給凡夫俗子們看到。據說他們已經修至地仙的境界了。」 「其實一僧三道卻與六大門派怨多於恩,因為六大門派的敗類就毀在他們的手裏。」廷芳繼續往下說:「在四十年前,江湖上留下了兩句諺語:『雙仙五怪兩條龍,赤焰天殘天地動』,這雙仙誰也沒有見過,五怪我記不起這許多。什麼黑河釣叟啦,百毒天尊啦……據說都是窮兇極惡之輩的。赤焰和天殘是兩把寶劍,赤焰是塞外的一個魔頭所使用,和中原倒沒有多少牽連。唯有那天殘劍,四十年前鬧得中原雞犬不寧。劍主人叫做恨海狂人,把六大門派和宇內兇人殺得望影心驚亂子鬧得相當大。不知怎的,四十年前他們都在江湖上失去了蹤跡。」 「兩條龍也是神出鬼沒的人物,他們比爺爺的名頭還大得多哪。」小姑娘插口說。 「此後江湖平靜了十年,直至三十年前,武林又起風波,鬧得更兇。門派之見,意氣之爭,財色之惑,都是引火之媒。以後,有些人倒下去進了墳墓,有些人不願沾惹血腥遁隱名山大澤不管是非。」廷芳說完,嘆了一口氣。 「二尼深隱,三老潛蹤,雙兇中天,一霸河岳。」小姑娘信口胡謅,若無其事,廷芳卻急得臉上變色,頓足叫道:「你胡說甚麼?不要命了嗎?」 「不打緊,這兒四野無人。」小姑娘仍毫不在乎。 廷芳附耳向文俊說:「三老二尼都歸隱名山,雙兇一霸著實令人談虎色變。他們一個是漢中昊天堡的宇宙神龍,和潛山閻王谷的閻王令。一霸是武勝關白道盟主插翅虎耿天雄,這三個都不是好東西,人家都叫他們宇內雙兇和乾坤一霸。可是他們的狐群狗黨滿天下,誰要在他們面前叫他們的渾號,準活不成。當今六大門派中,雖則人材輩出,但也輕易不敢招惹這三個兇人,甚至令門下弟子投入他們的集團,為害江湖。以後大哥一切小心,切不可和雙兇一霸作正面衝突。」 文俊答道:「二弟放心,我們都只是小孩,招惹他們做什麼呢?天快黑了,我看還是回家吧!荊山不去也罷。神鞭伽藍不是曾經說過,雙兇一霸的門下不是也來了麼?我們犯不著插上一手呀!」 「不打緊!」廷芳說:「有機會就動手。老實說,雙兇一霸成名還在爺爺之後,三義的名頭雖然沒有雙仙五怪兩條龍響,比雙兇一霸到底要響亮些。人家都說雙兇一霸天下無敵,可是爺爺不見得真怕他。」 他嘆口氣又說:「可惜爺爺根本不管江湖是非,他老人家絕口不談世事。我所知道的典故,卻是前來作客的叔伯們偷偷告訴我的。」 「可不是嗎?」小姑娘又打岔,「爺爺是三義之一,可是三義之間,卻從未聚會過,爺爺真是怪人。」 談談說說,走了將近三十里,直至日薄崦嵫,方抵達荊山餘脈的清溪。 清溪是一個小小村鎮,約有一二百戶人家。三個娃兒腹中雷鳴,文俊倒不打緊,小兄妹倆可感到饑火中燒。 「不用再走了。」文俊說:「等會兒找鳥巢都困難呢。」 「找鳥巢?」廷芳停下步說:「我才不幹!只要有村鎮,還怕找不到食物麼?」 「你帶有銀錢?」文俊大惑不解。 廷芳裂嘴嘻嘻一笑道:「要有銀錢,我這一身襤褸早就該換季啦!」 文俊一怔說:「你是說,我們該乞……乞……」他說不下去了,臉上掙得通紅。 「你說是做伸手將軍麼?哈哈……你真是。」 「別逗大哥了,快去設法,我和大哥就在左側密林中等你。」拉著文俊的去袂向左便走,並對他噗嗤笑道:「你呀!真是實心眼兒,比乞討更好的辦法多啦,你等著吃就是。」 文俊沒做聲,但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小姑娘一到樹林,便和文俊分頭搜集枯枝,在溪旁生起火來。 不久,一條灰影如飛而至,那是廷芳。他脅下挾了兩隻大母雞,已被他捏斷了脖子。三人七手八腳將雞剖了,調好黃泥裹上,燒了半個時辰,直至可以聞到香味方罷。 三個娃兒狼吞虎嚥將兩隻大母雞送入腹中。六月末,夜黑如墨,天上雲層甚厚,連星光也沒有。 三人淨過手腳,文俊向西南黑黝黝的山區一皺眉,輕聲說:「芳弟,這裏到荊山不知有多遠,山連山處處奇峰,晚上真不易找。我們都未到過荊山,你想連夜趕去麼?」 「算啦!」廷芳聳聳肩說。「我和小妹都人地生疏,連方向也摸不清,這麼黑,不去也罷。倒是今晚得在這兒露宿,村裏找不到空屋。這個小村的人相當剽悍,不怕鬼神,連廟也沒有一個的,我們就在這兒露宿好麼?」 小姑娘不在乎,文俊自無異議,他說:「北面林緣有塊野茅地,正好歇息,草地不怕蛇豸,我們去收拾宿處。」 三人便向野茅地奔去。草深及腰,十分繁茂,文俊和廷芳一同拔草,在平坦處鋪上,片刻便成了一個大草窩。 這時將屆三更。三個娃兒心目中並無男女之別,讓廷芝睡在中間,文俊、廷芳睡在兩側。六月天,雖在露天之下,仍然暑氣迫人。 廷芳兄妹倆心無旁騖,早已酣然入夢,只有文俊仍然在閉目冥想,無法入眠。 一月來,自謀生活的結果,把他鍛鍊得更堅強。今天死裏逃生的經歷,卻使他悚然驚心,他感到人海茫茫中,並不是他所想到的那麼美好,和平與安樂。相反的卻是危機四伏,險惡重重,稍一出錯,立時有殺身之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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